榴彈怕水 作品

第一百七十六章 江河行(3)

「徐大確實不老實。」

張行也有些無奈,可不只是王叔勇,這幾天從濮陽到衛南,比王五郎誇張的人多的是,只不過王五郎終究是王五郎,不可像之前那般糊弄過去。「不過這廝自己上來就交代了,態度還是端正的......他最大的問題就是排除異己,門戶私計,為了養私兵,截留東郡東五縣的稅款,以個人效忠為前提私自許諾幫內位置與差遣,大幅走私酒水、糧食卻不對公彙報,更無半點稅款上繳,便是授田裡的恩賞也是越過幫內做的,恩威俱出於他個人......東郡的稅額下降倒有一半要砸在他的私兵頭上,屬於利令智昏了。」

王叔勇愣了一下。

而徐世英也終於睜開眼睛,本能欲說些什麼,但迎上張行隨意轉回來的目光後,復又老老實實閉嘴不言,只是依舊捲起如蟒蛇一般的護體真氣坐在那裡閉目養神。

似乎是在修煉什麼神奇功法,又像是在養寵物一般。

過了片刻,王五郎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來問:「所以,三哥竟真的是在查稅款查出來了他?」

張行也沉默了一會,然後喟然負手來對:「五郎,你是不是以為我此行就是為了搞些什麼人事政治上的陰謀,便是跟徐大郎這一遭也是陰謀居多?甚至還會有些說法,說我跟徐大郎是一夥的,是想聯起手來引誘某些人上當?包括還有些離譜的流言,說我這次過來乾脆是要下大棋,是要一網打盡,然後廢了黜龍幫,稱王建制之類的?」

王五郎點下了頭:「是流言滿天飛.....不過最多的一種流言還是說濟陰跟東郡已經說好了,徐大郎要在這裡兵變,伍氏兄弟裡的伍常在也被拉攏了過去,要在這裡處置了三哥。」

「那其實是其他人的流言,須不關我的事。」張行擺手道。「只說對我行徑的揣測,你怎麼看?」

「我覺得不大靠譜,但不敢不當回事。」王五郎更加小心了一些。

「那我告訴你,整理人事,甚至摟草打兔子,想著萬一能引誘某些人上當,都還是有的....」

「但是,若據此以為我行事無忌,純粹以謀略出事,便也是小瞧我了。」張行認真來言。「我這人,造反之前,暗殺突襲、陰謀詭計的事情其實沒少幹,甚至本就偏向四兩撥千斤的策略居多。但造反後卻多講些規矩,掛些光明正大的牌子。不是說不再搞陰謀詭計,暗殺而是說凡事一定要靠在光明正大之上......黜龍幫本是咱們一起創建的,你也應該親眼見了。」

王五郎認真思索一番,竟好像真是如此,便也點頭。

「譬如這次的事情,你們多想什麼無所謂,但卻不該在徐大郎身上想錯。」張行繼續負著手緩緩來言。「我既然當眾吹了風,說他犯了錯,說要處置他,那基本上就是掌握了證據與口供,一定要處置的,而不是要藉著這個話做虛言恫嚇....你懂我意思嗎?」

王五郎再想了一想,也認真來答:「張三哥的意思是,無論如何,你這邊的事情總能從面上走得通?」

「是這個意思。」張行連連頷首。」裡面可能有許多道道,但面上一定是說得通的.....最起碼不會讓老實人跟正派人吃虧.....這種事情,要是覺得聰明,想揣測是他自家的事情,成敗自負,但表面上按照我的言語闆闆正正來做事,斷也不會吃虧。我說這次過來巡查地方,別的不管,就一定會認認真真來做巡查;我說徐大郎不處置,黜龍幫大業難成,不管他是一怒造反還是上來服軟,都一定要處置了他!」

王五郎點點頭,鬆了口氣,復又忍不住來問:「所以三哥準備如何處置徐大郎?」

「東郡這裡清理乾淨,該罰罰,該抄抄,但過是過,功是功,這廝態度又這般好,事後罷黜為頭領,讓他去河

北代替單通海以觀後效便是,一年半載不犯錯,再恢復大頭領的身份。」張行脫口而對。」讓單通海來執掌東郡,你還是依舊在西線。」

「我還以為要....」王五郎乾笑了一聲,居然鬆了口氣。

「要講政治的。」張行嘆了口氣。「不只是惜他才,而是徐大郎、單大郎還有你,到底是立幫之人......但凡沒有造反、叛幫,總要給一條路走的,否則會動搖根基......但反過來講,真做了那一步,便是更高一層也繞不得了。」

王五郎更加放鬆下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卻不知道是哪樣就好了。

片刻後,王叔勇本欲告辭,但想了一想,復又正色來告:「其實,翟謙兄弟確實有些不爽利.....」

「翟謙來的比你快。」張行脫口而對。

「來得快未必穩得住。」王叔勇面色不改。「翟謙本人雖然有些混日子,但多少是一直跟著三哥打仗,分毫不缺的,總歸是曉得三哥恩威,但他幾個兄弟素來好吃懶做,留在這邊也只是撈錢.....三哥既然要巡視地方,最起碼要將東郡一個地方給清理乾淨才行......而東郡這裡,徐大郎是佔了一多半,牛達澶淵一戰打成那樣,怎麼也不好計較,我也捱了邊,總歸是要服從的,唯獨翟謙兄弟和黃俊漢那夥子人也在這裡,恐怕真不好收拾了。」

「那就暫時不收拾,等不得不收拾的時候好好收拾。」張行絲毫不慌。

王叔勇聞言,曉得對方心中有計較,便不再計較,只拱手告辭:「我暫時人在外黃,反而效用大得多,按照計較,過一旬回營,也在在平一帶,都挺方便,三哥有事隨時喚我便是。」

張行也只是點頭。

送完了王五郎出去,張行轉回廊下,卻徑直坐在了徐世英身邊。

蟬鳴陣陣,薰風不停,但廊下自由寒冰真氣與長生真氣蔓延,倒是感受不到幾分燥熱。「王五郎心裡還是有你的。」張行如此評價。」剛剛喊打喊殺,反而是怕我真的要弄死你....

「我知道的。」徐世英應聲來答,語氣明顯有些萎靡。

「你知道個屁?!」張行有些沒好氣。」越是這個時候,越能見人心,這幾日這麼多人來,有幾個真心理會你的?你爹居然都不聞不問的!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這是世傳的涼薄人心、利害計較,今日我若是不當面說出來,王五郎的這份恩義你也會轉身假裝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