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國蹶行(1)

九月下旬開始,雨水開始變得密集起來,一層一層的,偶做間隔的洗涮著整個天地。檪

  這個時候,將陵城漸漸有傳聞出來,說是黜龍幫首席張行張三郎似乎最近心情不是太好,或者已經不是傳聞了,而是上上下下公認的事實。

  說實話,這事影響不大好,據說將陵倉城內外和參與軍營培訓的中高層都有些不安,尤其是這個秋後外界風起雲湧,所謂多事之秋,莫過於此。

  這一日,又有五個營的準備將結束了培訓,他們按照比例分別留在將陵或者歸營,趁此時機,城外的酒樓理所當然的再度熱鬧了起來。

  “為啥呢?”牛馬營對面的一棟酒樓上,翟謙大為不解。“形勢不是一片大好嗎?”

  “是為軍陣沒搞起來生氣吧?”牛達脫口而對。“三哥對這個一直不爽利。”

  “這倒沒必要。”徐師仁無奈道。“這種事情,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咱們確實實力不足,而且準備將和軍官培訓總是沒錯的,也是成了的,何必為此氣餒這麼久?”

  “那肯定不是為這個了,首席倒不至於在這種既成定局的事情上計較不停。”徐世英忽然開口。“也肯定不是你們想說不敢說的河南的事情,淮西進取了半個潁川、濟陰行臺多了個梁郡算什麼?一郡之地,不足以更改大局,況且濟陰那裡也就是如此了,再往裡滎陽根本動不得……真正的前途還是在河北……首席不也正式下達了文書,讓濟陰行臺加督梁郡嗎,半點都沒猶豫的?”檪

  在座的多是河南籍大將,聞言多鬆了口氣。

  畢竟,李樞跟張行之間的矛盾,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永遠最敏感,也是最無法逃避的問題。以前的時候是兩者對立不必多言,現在張行當上了首席也沒有使得問題徹底消失,這是因為張首席從戰略選擇了河北,而東境那裡,尤其是東境西部三郡是主要將領的老家與大後方,心理上依然重要。而且,如今梁郡的易幟,對他們而言也是非常有益的,因為這使得他們大多數人的家鄉獲得了一層保護。

  要是為這個引發了相關的內部問題,那才是讓人頭疼的。

  “那是怎麼一回事呢?”翟謙認真追問了下去。“徐大郎,你既知道的多,便乾脆一些。”

  “我倒是覺得,是跟程大郎娶崔氏女這件事關聯大一些。”徐世英認真做答。

  “不至於吧?”王叔勇微微蹙額。“三哥素來沒有干涉下屬婚姻的意思,你姐姐嫁了雄天王,不還是他撮合的?還是說,三哥是嫌棄程大郎先斬後奏,或者走了房氏兄弟的路子?”

  “應該是嫌惡稍得勢就攀高門的習氣。”徐世英瞥了對方一眼,稍作補充道。檪

  “首席不也是娶的白氏女?”翟謙聞言更是覺得荒唐。

  “所以首席沒有干涉,只是自家生氣。”徐世英隨口答道。“說到底,是覺得程大郎這些年私大於公,心思多,卻都沒有在正事上,偏偏這廝滑的跟泥鰍一般,又不好發作,甚至因為修為、經驗在那裡,營中用心也的確用了三分,連降職調任都不好辦……而且肯定也有擔心其他人會被程大郎帶著混起來日子。畢竟,這才哪到哪?真正的硬仗,肯定是跟關隴、晉地那幫人對上的,自家先耽於醇酒婦人、生意莊戶,憑什麼打的贏?”

  眾人恍然,繼而釋然起來,乃是個個出言,都嘲諷起程大郎沒志氣起來。

  不過,牛達微微皺眉,此時復來詢問:“就沒有嫌棄領兵的河南大頭領跟河北世族聯姻,尾大不掉的意思?”

  酒樓裡陡然一肅。

  “必然有。”徐世英看了牛達一眼,繼續輕鬆來言。“若是一下子再來兩三個這般的,首席必然要發怒的……但發怒歸發怒實際上,按照首席的習慣,對這種事情反而會越過去這一層,只看個人。”

  “什麼意思?”牛達稍顯不解。檪

  “就是說……所謂尾大不掉從來沒少過,從黜龍幫建起來的時候,咱們這些人就已經是最大的麻煩了。而首席之所以能一步步走到今日化虛為實,所謂對策,最起碼是對付咱們這些人的對策,從來都沒有一打一大片的意思。”徐世英言語隨意。“最常見的三個對策……第一個喚做拉人頭,就是不停擴大地盤、擴充黜龍幫實力,拉攏新的人物進來,平攤單個領兵大頭領頭領的權威跟重要性;第二個喚作建制度,拿光明正大的話來講,然後做光明正大的整編,立光明正大的規矩,要你來守規矩;第三個,就是針對個人……看你好壞,或恩義拉攏,或威刑壓制,總之是讓你一個個的人服服帖帖,而什麼團團夥夥不都是人?只要領頭的人老實服帖了,萬事就迎刃而解了。”

  一直沒吭聲的王叔勇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失笑,卻沒有開口。

  倒是牛達,混不在意:“如此說來,三哥還是對徐大郎最上心,可見徐大郎是咱們中最厲害的一個。”

  幾人差點憋不住笑,而徐世英只冷哼一聲,並不再言語。

  倒是翟謙,稍頃復又來問:“若是這般,要不要稍作提醒,讓程大郎緩著點?”

  “老翟想做好人自去做。”牛達連忙搖頭。“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而且,若是按照徐大郎言語,三哥要麼是陽謀公法,要麼是個人就事論事,咱們提醒個什麼?他若真敗亡了,也是他自個惹出了事。”

  幾人紛紛頷首。檪

  “話不能這麼說。”翟謙不以為然道。“誰一開始就是像徐大郎這般聰明的?便是像徐大郎這般聰明,不也在私兵上迷了眼睛嗎?這些話,從首席那裡明顯不好說,那咱們告訴程大郎,提個醒,他稍收斂些,恐怕將來就不是一個下場了……便是徐大郎,事到如今,你也少賭些氣,多大的人了,還要人哄著不成?人家都說你以前說話漂亮,現在辦事牢靠,可既說話漂漂亮亮的,也辦事牢牢靠靠的,難道不好嗎?”

  徐世英欲言又止,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被這個粗人給嘲諷了,而且其他人還紛紛頷首……好像人人都可以諷刺一般?偏偏你也不好計較……因為他一清二楚,自家自從來到河北後確實心態失衡,許久沒有調解過來,再不像之前那班般城府過人,其實也算是另類的自暴自棄。

  就這樣,又說了一會,翟謙兀自先下去,冒著小雨準備走了,說是要回去請文書幫忙給程大郎寫封信。

  其餘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願意隨翟謙一起去尋程知理。

  然而,翟謙走下樓去,二樓的人看的清楚,對面牛馬營裡也忽然走出來一隊人來,雙方迎面撞上,居然是翟謙主動在雨水中拱手問好。

  卻正是張行張首席和竇立德、曹夕夫婦一夥子人,似乎是剛視察完牛馬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