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二百四十六章 跬步行(14)

伴隨著落日,張行回到了身後軍營。





暮色遮不住凝丹高手的眼睛,張行打馬緩步入內,沿途目光掃過營盤內的種種,五角形的外壘,梅花瓣一樣的排列的主體內部軍營,然後是一條條溝渠、柵欄、土壘,有橫有豎有斜線,外加繁複的崗哨、川流不息的巡邏隊伍……如果說這些還算是軍營內常規的設置,但有一些地方,也就是外壘內部、內營外部,在特定位置設置了很多單獨的營房、崗樓,而且雖然倉促,卻都有半永久化的趨勢,那就顯得很奇怪了。





不過,對於雙方高層而言,此事背後的玩意卻絕不是什麼秘密,黜龍幫選擇留在這裡,便是準備用之前在將陵實驗出的法子搞一個死陣,而對面的白橫秋本是白氏正經傳承,自然也是一眼定真。





而且,這些多餘的營地點位依然不是這裡最古怪的地方,實際上,營地最大的問題在於,它過於秩序井然,過於嚴肅縝密了。





“今日下午還有逃竄的人嗎?”回到中軍大帳,張行收起了在李定面前的從容,張口便問。





“沒有了。”正在忙碌什麼的馬圍趕緊從諸多參謀文書中起身。“今天中午改的什伍連坐連動條例下去後,便沒有逃亡的了。”





“我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要用這種方式治軍。”張行沒有坐下,他難得顯得有些憂慮。





原來,隨著黜龍軍大兵團的離去,加上昨日太原-武安-東都合計七萬餘眾的聯軍出現在了此地一日內的偵察視野中,軍中到底是為之震動起來,而震盪之中再也壓不住流言,很快就有相關消息洩露,繼而產生流言,以至於很多軍士與隨軍人員進一步動搖,發生了逃竄。





“其實也是人之常情,能逃這麼少,已經不錯了。”雄伯南揚聲稍作安慰。“比三徵時的逃兵又如何?”





聽到後一句,饒是帳內極為嚴肅,也不禁一陣鬨笑。





“古往今來,哪有能跟三徵比逃兵的?”待到笑聲停下,張行也是苦笑一聲。“而且我倒不是計較這一點逃兵,而是擔心部隊軍心緊繃,不能持久。”





“與其擔心這個,倒不如擔心一下外面的人。”徐世英忽然從外面進來,停在張行身後,面色嚴峻,語氣沉重。“咱們這裡是精挑細選的隊伍,有嚴密的營寨,有張首席有雄天王,壓肯定能也得住,逃也就那幾個零星的,還都是想往後面跑,而不是投降,但是外面的人就說不好了……明後天崔氏一倒,舉起旗幟來,不知道多少人會投降。”





非只如此,徐世英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因為沒什麼意義了——他覺得,便是要用這種方式抵抗,也該退到崔氏可以輕易控制的清河、武城身後,最好背靠高雞泊。





但即便如此,張行也只能默不吭聲,雄伯南更是欲言又止。





倒是馬圍忽然失笑:“要我說,首席跟徐大頭領都多慮了。”





“怎麼說?”雄伯南精神一振。





“關鍵是明日或後日那一戰。”馬圍含笑道。“若是那一戰能守下來,咱們本土作戰,必然軍心大振,又怎麼會緊繃下去呢?至於外面的那些人,便是有如崔氏這般不妥當的,見到我們能守住後也會轉而堅持的。”





雄伯南微微挑眉:“說得好,倒是我們幾人,說是擔心他處,卻都是自己先疑懼起來了。”





“若是明日後日敗了呢?”徐世英沒有忍住,抱著懷冷笑一聲。





“那就逃,往後方逃。”恢復過來的張行脫口而對。“叫你來是要說正事!如今情勢,還要不要夜襲?”





“首席的意思呢?”馬圍認真來問。“你跟李定見面,可探知對面一些虛實?”





“四五萬大軍,密密麻麻,高手雲集,哪裡有虛,到處都是實。”張行苦笑道。





“那就取消計劃,不做夜襲?”雄伯南順勢追問。





“還是要夜襲,但不要攻擊當面之敵了。”張行言之鑿鑿。“今夜去襲擊河對岸的東都軍……他們兵馬數量極少,明顯是一支先頭部隊,營寨更是差對面一大截,很容易就驚散!”





“我反對。”徐世英正色提醒。“若是夜襲中途,當面太原兵馬察覺我們分精銳去對岸,起兵來攻此地又如何?尤其是對面有英國公,你們都說他是大宗師!會不會一擊而中,一夜崩潰?更不要說,浮橋盡斷,營中藏得船隻現在就要暴露嗎?”





“無妨。”張行明顯早有考量。“河對岸兵馬太少,只讓雄天王率十幾位軍中高手過去便是……這樣,太原軍一動,他們也可以輕易回來,我自持伏龍印坐鎮此處便可。”





徐世英不再吭聲,只和馬圍幾人一起看向了雄伯南,而雄天王思索片刻,即刻頷首:“可行!無論如何,都該試著挫一挫敵軍銳氣,也好讓軍中稍微緩口氣。”





張行隨即點頭,事情就此定下。





另一邊,倉促搭建起的大帳前,英國公白橫秋正在火盆旁聽取彙報……軍中主將一起用過晚飯後,李定一五一十將自己與張行的所有交談彙報上去,並無半點遮掩隱瞞。





“好。”終於卸了甲的英國公捻鬚聽完,不由失笑。“知道自己該死,也不枉算個豪傑,至於說想要此番得勝,未免可笑……這一戰,他便是用盡全力,伎倆百出,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抵抗數月,待握老夫結身後關西戰事時逃出生天,逼老夫撤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