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八章風雨行(8)

而且一旦施展了暴力又怎麼可能只是劫掠女子?

燒殺搶掠,肆無忌憚。

平心而論,三位司馬僕射也好,禁軍其他各處高層也好,包括文官的幾位頭面人物,還有早就表明立場的牛督公,甚至包括沒有表態資格的皇太后與小皇帝,都是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的。

但到了這個時候誰也控制不住局面,這反過來更加加深了他們的不安乃至於恐懼。

「牛公,我盡力而為了。」江都城北運河西側河堤上,司馬化達攤手來對,他的東面是運河,西面是官道,此時全都絡繹不絕,而他面對著的江都城,混亂和火災已經則漫延到了全城。「可沒辦法,我連上頭幾十個中郎將都沒法收攏,如何能越過他們去管下面?」

牛督公面色鐵青,頜下花白鬍須似乎又白了許多。

「名不正則言不順。」司馬進達也隨之開口,卻居然當眾直接了當的自嘲起來。「我們幾個弒君之人,如何能服眾?便是做了僕射,大家也只會想,那是我們動了手換來的,他們來動手,也能如此。」

「這倒是個大實話。」司馬德克臉色同樣不好看。

「但也沒辦法。」司馬進達瞥了周遭幾人一眼,繼續諷刺道。「總不能真讓咱們的新皇帝主政吧?」

「這不是想不想的事情

。」趙行密冷笑一聲。「依著軍士對成象殿裡那位的憤恨,真要是認認真真打著大魏曹氏的旗號,下面反而要生亂!」

雖然有些一唱一和的意思,但沒有人反駁,這就是一個叛亂加流亡軍事集團的根本問題,他們很強大,但內裡的權力結構卻不夠穩固,駕馭和控制這個集團需要很多東西……就目前而言,他們連領導層都不夠穩固,遑論層層疊疊,按照軍中階級法控制整個軍事集團了。

「到淮水再說吧!」沉默著思考了好一陣子,也看了好一陣子突然遭此厄的江都城,司馬化達忽然甩下一句話來。「到淮水再說吧。」

然後,直接轉身下了河堤,上了戰馬。

隨即,牛督公回身往運河上的舟船騰空而去,那裡數十艘船隻用麻繩聯結,宮人、內侍,還有皇太后、皇帝,一些倉城裡的儲存,全都藏身於此,而牛督公閃在已經啟程的船隊上方,忽得就不見了。

河堤上幾位禁軍高層都打量了一下這個明顯自成一體的船隊,然後也都散開,催促整理軍隊北上。

再往後的路上,除了燒殺劫掠,並無太多意外,而到三月底的時候,這支強大的流亡軍事集團便抵達淮水南岸,前衛部隊吐萬長論在上游,主力集團在下游。淮水北岸,徐州一帶,杜破陣已經緊張到了極致……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這兩三萬殘兵加新兵,根本擋不住對方一擊。….

但出乎意料,其人雖然連番向身後發出信函告知軍情,卻意外的沒有向黜龍幫求援。

至於這個時候彙集在黎陽的黜龍幫高層,礙於路程的緣故,其實剛剛得知了江都兵變的消息,但說實話,從前日開始得到命令陸續集結的他們有著充足的話題,似乎江都兵變一事,並不能在其中有什麼充足的優先級。

彙集到黎陽當然是要開會,這當然是黜龍幫的傳統,就好像禁軍覺得辦事就應該兵變一樣,大家都覺得黜龍幫就該開會。

開會的地方其實是在黎陽倉倉城前的平臺上,而且是在下午,但從早上開始,數里外的黎陽城內便已經活泛起來,尤其是張行、魏玄定、李定一起入住的縣衙左翼公房外側院中,早已經彙集了不少的頭領。

這些人主要是河南各處頭領以及之前沒有來得及見到張行的河北大兵團成員,一開始只有十幾號人,但隨著日頭上升,人也越來越多。展開的話題也越來越紛亂,卻果然沒幾個人在意江都兵變……當然肯定是提了,畢竟死了那個皇帝。

但還得說句良心話,雖然大家都恨那個聖人入骨,可真等他死了,卻並沒有多少意外或者大仇得報的感覺。

那種感覺的確有,卻是在一開始造反奪取了本土政權時才是高峰,現在反而有些新的念頭了……就好像那個皇帝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一般,還不如張世昭突然冒出來說自己比一多半頭領入幫都早要讓人驚訝。

「現在別的都不要講,最要緊的還是李龍頭的事情,到底要不要殺?」紛亂中,坐在牆根一個條凳上的八臂天王張金樹忽然語出驚人。

「李公何罪如何喊打喊殺?!」一直沒吭聲,明顯有些疲態的房彥朗就在角門外,聞言準確尋找到了張金樹,並當即呵斥起來。

要是不擔心他被殺,你們這幾個人為什麼也守在這裡?張金樹抱懷以對,心中冷笑,卻一聲不吭。

房彥朗見對方如此,反而無力。

「殺不殺不說,罪肯定是有的……要是真讓他把河南的兵馬全帶走了,首席以下,這麼多大頭領、頭領,總管、分管,外加七個最頂尖的營,都要死在北面的。」原本跟李樞交好,最終因為本土力量的推動選擇跟單通海渡河的黃俊漢此時開口,卻不知道是想賣誰的好,又是什麼立場。

「這就危言聳聽了吧,便是濟陰行臺不救

,河北的大兵團難道不救首席?」剛剛抵達沒多久的崔玄臣打起精神,也趕緊反駁。

卻不料,這話立即引起了當時在大兵團的許多頭領不滿,夏侯寧遠當即駁斥:

「人家就等著大兵團過去,好打我們個落花流水呢!不然我們如何會分出騎軍三個營繞後?崔分管,不懂軍事就不要亂說!」

「我確實不懂軍事,但白橫秋明顯只是突襲,看如今局勢就知道,他還是要去關西,既是突襲,不過是挨一下就走,哪來那麼多門道,還要包圍,還要設伏對付我們的大兵團?」崔玄臣狀若不解。….

「你這人真的是……等下午舉手,看你的嘴能頂過來幾手?」夏侯寧遠本想好好解釋……畢竟,他作為單通海的親信大將,在幫中素來有穩重善戰的稱號,所領一營兵馬也算精銳,上下似乎也都認,卻幾乎每次大戰都落到箇中規中矩,往上最核心那批部隊輪不到他,往下原本不如他、比他晚的劉黑榥、黃俊漢,乃至於孟啖鬼等野路子、後進者卻居然屢屢砸出一片天來,如今雖然號稱穩重,居然也有些燎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