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二百九十章 山海行(37)

 “不錯,就是那顆紅月。”王懷績幽幽以對。“銀月有形,紅月其實無形,但到了至尊那個層面,是能從無形之月上感受和察覺到一些東西的……三一正教並起三輝,固然是壓制了四御,可三輝並起,日月之光也相互混淆了……我明白的告訴你,天地元氣就是從那顆你那邊沒有的紅月中流出來的。”

 張行心中微動,卻面色不變。

 “只不過,這天地元氣有時有有時無,有時多有時少,大家也看的明白,還是人的活動和念頭多了,天地元氣也多了,所以,紅月更像是一個通道,天地間生了多少事情,出了豪傑,需要多少天地元氣來對照,祂便送來多少……就好像普通人眼裡,祂隱隱像是銀月的影子一般,但誰是誰的影子,委實難說。”王懷績說著,將那張有了摺痕的紙展示了一下。“你也該猜到,或者說察覺到了,有時候紅月那裡會有些成了形狀的東西出現,對應著這天下就會出特定的英雄豪傑……就好像這張紙,這張紙正是四御從那些東西里儘量取出來,控制在手裡的總份。”

 說完,王懷績將紙張均勻撕開,中間是一個圓,然後是四個角,這個時候,其人將其中一角拿出來,撕扯成幾塊,扔在了桌上一角:“這是黑帝爺的那份,他分了幾份,扔下下去,便是所謂點選了。”

 張行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麼表情來應對這一幕,只能苦笑來對:“原來如此,我竟是一塊碎紙,其餘幾位呢?”

 “其餘,如白帝爺出身巴蜀,成於關隴,破局於襄樊,他當時有別的興趣和心思,便乾脆將自己那份撕的粉碎,然後扔到了整個關中、隴西、巴蜀、荊襄的地界上,誰成了這些地方的地氣,便可得到這份點選。”說著,王懷績將另一份紙角給燒掉,然後灑到了桌上空置的一個盤子上,又拿出一紙角鋪在另一個桌角上,最後一個紙角乾脆揉成一團擺在桌上。“青帝爺,他拿來扔給了東夷,以保他的五十州……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東夷那麼難打?還有赤帝娘娘,她是最乾脆的,直接選了一個人……除此之外,四御老爺因為擔心這張紙撕的過於分散不能成事,便乾脆留下一個沒有稜角的,擺在天下之中,任由四方來爭。”

 說著,王懷績將剩下那個圓擺在了桌案正中。

 張行不由搖頭:“四御老爺都太自以為是了……倒不是奉承,白帝爺還有些大氣,但也不多。”

 “四御老爺也都是人……和龍和妖族公主,誰還沒個脾氣?沒個腦子轉不過彎來?”王懷績不以為意道,然後拈起一紙碎片,繼續他的回答。“你的黑帝爺點選,就是這個……沒這個,哪裡有資格稱點選?”

 “這個有什麼用?開鎖?”張行狀若不解。“我的下屬個個凝丹成丹上宗師,我只在這裡打熬?”

 “你肯定已經猜到了。”王懷績伸手往門外一指。“跟這個沒關係,那是黑帝爺一個標記手段而已……真正的用處是這個,你從二徵中活著回來後,一進登州就遇到了門口這位……這才是用處。”

 秦寶聽得雲裡霧裡,詫異回頭來看,卻只見到自家三哥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很顯然,張行確實早就猜到了……秦寶這些人也是紙,卻是四御沒有取下的那些紙,是被紅月照在此間天地中生出的本土人物。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陣子,過了一會,秦二繼續扭頭過去,張行則繼續開口:“你說我不算白帝爺點選,因為我不是那種東西……我也覺得不是,可若如此,我又是什麼東西?”

 “這個又是個大問題。”

 “不急。”張行神色意外的放鬆了下來。“就當是聽個故事……事到如今,我的作為,我進行的路程都是自家選的,今日閣下過來,不也是因為我走了自家的路,所以要做交待嗎?”

 王懷績欲言又止,想了一想,卻只是抱著鏡子嘿嘿一笑:“好,我慢慢跟你說。”

 “我來問好了。”張行一反前態,坐直了身子,昂然來問。“白帝爺是跟我一個來路不?”

 “不是,他是本鄉本土,是紅月中有明顯映照的,也就是那一次嚇壞了其餘三位,讓其餘三位至尊看懂了一些事情,於是在後面祖帝之事上拼了命的去折騰,結果犯了天怒。”

 “真有天怒?!”

 “真有。”

 “天是什麼?”

 “天有意,天意天無處不在,天生萬物,萬物無所不包,否則哪來你我對坐?何況還有紅月。”

 “那好,若白帝爺不是跟我一個路數,他是怎麼找到的我?又怎麼找到你懷中鏡子的?”

 “有人扔過來的。”

 “什麼玩意?!”張行目瞪口呆。

 平心而論,今晚上王懷績過來,很多問題的回答更多屬於印證,因為有些東西線索很明顯,一想便通,張行本人也有了一個完整的思考……目前為止,只是一些概念上的東西稍微得到糾正,而眼下這個回答卻讓他措手不及。

 可仔細一想,卻又似乎對得上了。

 “老君觀……”張行若有所思。“金剛們剃光頭?”

 “老君觀是白帝爺建的。”王懷績立即糾正。“他撿到了一些東西,然後就在夢裡跟一些人聯絡上了……後來那些人就主動扔一些東西過來,剃光頭是胡亂看到的東西,學歪了。”

 這下子,張行真有些慌了神:“所以,白帝爺居然做了邪魔外道的內應?”

 “非要這麼說也不是不行。”受此一擊,輪到王懷績苦笑了。“但哪來的邪魔外道……若真是邪魔外道,白帝爺本人算什麼?門外秦二郎算什麼?你黜龍幫上上下下又算什麼?”

 張行也笑了。

 “其實,麻煩就在這裡……白帝爺因為好奇,探知了一些事情後,竟不知道自己算什麼了……你知道他最差一個猜想是什麼嗎?”王懷績漸漸無奈了起來。

 張行搖頭:“願聞其詳。”

 “他想,是不是天地宇宙本是宇宙根本一絕物之夢?而且不光是那個絕物自己做夢,而且有人夢中侵略,趁此方宇宙之根本尚且弱小,被你那位老君爺拿自家的東西做了汙染,將自家的東西注了進來,而此方天意竟不能察覺,便生天地元氣以做模仿……”王懷績說著說著,居然有些哆嗦,眼神也有些不對勁。

 怎麼有點汙?而且穿越一下而已,還要搞歷史虛無主義嗎?

 張行有些無語,卻趕緊來勸:“若是說夢,夢到了這個份上,又算什麼夢?你能想嗎,宇宙不過是一個爆竹,而我們那方天地不過爆竹上一粒炸開的火星,轉瞬即熄……”

 “你們竟然這般悽慘嗎?”王懷績明顯一驚。

 “我是打個比方,但確實有這種說法。”張行勉力來勸。“意思就是,不管是夢還是一個爆竹下的灰塵,對於我們而言都只是高深不可測,既高深不可測,就不必測,只要我們面前的都是真真實實的活人,行事作物也皆有規律……你管他是什麼呢?做切實的事情就好……白帝爺不也才千把年嗎?”

 王懷績有些訕訕:“確實,但還是忍不住往虛了想。”

 “至於說什麼汙染,什麼模仿,更是可笑……真要是按照這個說法,我可不可以說,此方世界以彼宇宙為父,以本宇宙為母,父母之間明媒正娶,而且還雙方還都這般貴重,於是父精母血,將來不可限量?”張行誠懇追問。

 “若是這般說……也的確這般想過,但還是心虛,所以那老君觀又撤了。”王懷績終於不再計較什麼宇宙人生了。“撤了以後反而又不甘心,總想弄清楚,再加上那邊的大道與此間的大道確實同路,於是這一次分紙條後,白帝爺便與那邊一位道士做了個商量,那邊則用個羅盤將閣下送了過來。”

 “若能回去,必要與那個賣羅盤的道士算賬。”張行反而笑了。“但此間此時,還是那句話,我張三是自家一腳一步走出來的路,誰也不能指著來去剝奪了我什麼。”

 “誠然如此,否則我何至於此呢?”王懷績也誠懇了起來。“就是因為你不需要這些訊息了,就是因為你不想逃了也不怕了,就是因為你有自己的局勢和根基了,而且要觀想自己的東西了,我才來的……反過來說,真要視這些訊息為什麼指示,然後拿著羅盤亂竄,我才不理會呢。”

 “閣下倒是滑頭。”張行不由搖頭。

 “白帝爺落事無形,黑帝爺質樸坦蕩。”王懷績幽幽以對。“其實倒像是反過來……可還有問的嗎?”

 “一直心心念唸的兩件事,來歷曉得了,黑帝爺和白帝爺的安排也大約猜對了,剩下的,竟不知一時不知從何問起了……難道要問天地起源?白帝爺有沒有幾個伏龍印,或者鏡子、羅盤一樣的東西存在哪裡,好給我用一用?”張行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前一個正是白帝爺一直想知道的,答不了;後一個,倒是有些說法,但答案反而簡單……沒有。”王懷績依舊很實誠。“實際上,白帝爺做伏龍印這些東西,就是因為他知道做這種長久的東西極難。”

 張行恍然,繼而連連頷:“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我早就注意到了,天地元氣似乎只是依著人……或者說依著有腦子的東西,卻不見依著死物……連大宗師都只能做臨時的物件,還未見效用如何,便是白帝爺親手做的伏龍印,用著抵擋大宗師,居然幾次也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