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二百七十三章 山海行(20)

 而劉黑榥看到白字大旗和綻放出來的輝光真氣,自然知道來者是誰,也當場勒馬挺槍,大聲挑戰:“太原賊,可敢單挑?!

 白立本大笑,先是挺槍一揮,號令部隊卸甲追擊,隨即便拍馬迎上,與劉黑榥在河堤上戰作一團。

 雙方交手二三十合,黜龍軍已經大部渡河,官軍也已經開始登岸,白立本看對方鎮定自若,更兼修為出眾,不由便起了愛才之心,當即隔槍來問:“劉黑榥,黜龍幫經此一遭,必然萬劫不復,何不投降,來英國公麾下,我自看顧你一二!”

 劉黑榥聞言冷笑,反而看了眼河對岸。

 果然,彼處的黜龍軍眼見到追兵卸甲追擊,且已經等岸,卻是在劉十惡的指揮下,忽然反撲回來,嘗試用半渡而擊來做應對。

 對此,白立本絲毫不在意,反而大笑,劉黑榥看到對方沒有識破,心中大定,二人也隨即戰作一團。

 到了這個時候,白立本的副將丁都尉已經抵達了博望山,並佔據了原本屈突達修築的營壘,而很快,這位事實上的副將也接到了留守官道道口部隊的傳訊,乃是曹晨、郝義德兩營果然反撲回來,嘗試拉扯官軍。

 丁都尉的反應只有一個,那便是讓哨騎將這個消息轉達給更西面的白立本,然後便讓全軍稍作歇息起來。

 畢竟,到此為止,聯軍並未覺任何超出預想的黜龍軍部眾,各處優勢也都很明顯,便是有差錯,那也是白立本那邊前線的問題,他只要率兵等在這裡,聽從調遣便是。

 在這之前不久,博望山南側偏東三十里,大河畔,澶淵城外,黜龍幫大頭領單通海已經立馬在微微細雨中許久了,他側頭看著部隊湧入這座黜龍幫統治了足足四年的河北大城內,全程一聲不吭。

 直到其副將梁嘉定打馬而來:“大哥,城池已經妥當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偏向官軍的人逃出去,畢竟城這麼大···

 “逃出去也來不及,而且也不知道往哪兒找誰去報信。”單通海冷笑一聲,收回目光。“劉黑榥遣來的哨騎說清楚了前面局勢······白立本分兵了,咱們也分兵!讓魯二守城,控制好退路;你們去博望山,吃下那股步兵;只我一營兵去清漳水畔,與劉黑榥一起了結白立本······若是官賊逃竄,務必緊咬不停,保持兵力優勢!若順利殲滅,則分兵來助我!”

 梁嘉定怔了一下,立即提醒:“白立本到底是太原四大將之一,大哥和劉黑榥聯手能處置下來嗎?”

 “無妨!”單大郎再度看了對方一眼。“白立本我自為之。”

 梁嘉定怔了一下,這才無言。

 雨水不急不緩,慢慢浸潤著春日地面,沿途田野,便是因為此戰拋荒的地方也多有野苗生長,翠綠一片。而很快,博望山上的人便察覺了新的軍情。

 “兩千甲騎?”博望山上,丁都尉一時懵。“你確定是甲騎?!

 “是······也不敢說確定,現在有了些雨水,不像之前清楚了,只是靠近時看到的多是甲騎,許是撞到了軍官們彙集一起也說不定。”哨騎滿頭都是水,卻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雨水。“但方向是準的,從東南面來,沒有直接衝著我們來,反而指向了清漳水岸邊!”

 “這就是了。”丁都尉鬆了口氣。“應該還是曹晨或者郝義德來了,分出一營,拼了命的繞過了當道的營壘,過來救劉黑榥······這應該是大好事!但需要白將軍下令!但似乎也來不及通知吧?”

 “是······是!”哨騎硬著頭皮來答,卻又忍不住來問。“騎兵太快了,便是咱們再去通知,怕是也差不了片刻。”

 丁都尉沉默了下來,然後扶刀踱步轉向了柵欄,居高臨下的看向了有些迷濛的雨霧中,雨水其實不大,近處的視野也還是很清楚,光線也充足,但因為半個下午的雨水,多少起了水汽,使得遠處田野看起來似乎多了一層霧氣,綠色、灰色都攪成了一團。

 丁都尉身後,這數千步卒裡的軍官,配屬過來的參軍、文書,包括剛剛抵達的信使、哨騎,全都緊張看向這位臨汾郡都尉,等著對方下令,但也都有自己的考量,準備適時進言。

 “諸位,情勢擺在這裡,我以為不能等白將軍的軍令,因為萬一賊軍兩面夾擊而白將軍支撐不住的話,那可就是真的被人虎口拔了牙,我們作為下屬便是全程遵照軍令,且保全了部隊,那也是要吃罪的。”丁都尉思索片刻,忽然回頭,卻是下了決斷。“反過來說,此時不再休息,全軍出動,往西面河畔匯合白將軍,雖然違背了軍令,卻不會出大岔子,反而能協助白將軍吃下這一營援軍。”

 眾人紛紛附和,個個贊同,儼然是一般心思。

 沒人樂意繼續冒雨行軍,更沒人樂意拼命作戰,甚至說大了點,原本就沒人願意來河北的,又不能佔地盤、升官,去關西跟巫族人拼命都更樂意一點。但問題在於,真要是白立本那裡出了什麼岔子,大家身為英國公整合的晉地主力兵馬,可就真的無法交代了······白立本就是他們要負責的正主!

 所以,便是沒功勞,也該去的。

 上下既意見一致,便立即行動,乃是扔下剛剛進駐的博望山大寨,集合全部兵馬,一頭扎入西面雨水中,直往清漳水戰場上而去。

 同時,不忘往各處派出信使、哨騎,確保信息在儘可能的傳播流暢。

 當然,現在的問題的是,雙方大部分兵力都已經彙集到了汲郡東南部這個三角區域裡,相互間隔又很緊張,接下來生什麼,恐怕哨騎也就是個說話的作用了。

 果然,離開博望山向西行進不過兩刻鐘,丁都尉接到了又一個軍情彙報。

 “你是說賊軍轉向去博望山了?”雨水中,丁都尉明顯一驚。

 “這是調虎離山?”旁邊軍官也一時大驚。“此時還來得及回去嗎?”

 “回去後他再轉向西面呢?”有參軍駁斥。“豈不是被他輕易調動?

 “不對。”丁都尉強作鎮定分析。“他不救劉黑榥了嗎?而且,他是何時轉向的?彼輩俱為騎兵,騎兵奔襲,兩刻鐘前便已經通報越過了博望山南北線,若是不轉向,怕是此時已經快到戰場了,如何來取博望山?”

 哨騎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旁邊一名隊將察覺,上前揪住對方來問。

 很顯然,這個時候,大家已經全都緊張起來了。

 “不是騎兵,屬下看到的是步兵!”哨騎趕緊提醒。“是看到一股步兵,自正南方往博望山來,算算時間,現在大概還有十餘里路程。

 丁都尉只覺得頭腦嗡了一下,復又來問:“大概多少人?!”

 “不知道······”哨騎回復倒也乾脆。“雨水遮蔽,又因為他們直接往博望山去,屬下還不知道博望山已經空了,便匆匆過來,但當面大道上總有黜龍幫一營兵馬!

 丁都尉再度沉默了下來,周圍也都安靜下來,只有雨水沙沙外加外圍士卒行軍的埋怨聲、甲衣刀劍摩擦聲。

 道理很簡單,之前出現一營騎兵,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本來戰場上就有兩營騎兵,也可以有一營出現在那裡,但是現在呢,又出現了一營步兵?

 之前沒有這一營步兵啊!

 整個武陽郡加汲郡,只有三營輕騎!那這一營步兵從哪兒來的?

 “總不能是曹晨下馬行軍,唬我們吧?”一名參軍乾笑了一聲。

 但沒人回應,丁都尉以下,在場的中高層全都黑著臉。

 參軍也隨之肅然,略顯訕訕:“那就是另有援軍了,只是不知道從哪裡來的?!”

 “若是另有援軍,不管從哪裡來,就不可能只來一個營!”丁都尉雙目圓睜。“剛剛哨騎說所見皆是甲騎,也未必是正好撞見了披甲軍官,只怕恰好是一營正經甲騎!

 “若是一營正經甲騎,會是誰?”參軍依舊訕訕,卻給出了答案。“單通海?!總不能是程知理或者······或者白······白總管吧?”

 “就是單通海。”丁都尉面目猙獰,心中冰涼。“而若單通海自西南面來,怕是河南黜龍賊盡至矣!拿紙筆來,我要與英國公寫一封親筆信,再動身去救白將軍!”

 周圍人各自駭然······他們不僅僅是醒悟到自家陷入黜龍幫陷阱,更是意識到,因為白立本此時輕軍冒進,根本來不及召回,他們不得不隨丁都尉一起,拼了命的去救那位“宗室大將”!

 畢竟,丁都尉身為副將、後軍指揮,如果放棄白立本,那必死無疑,家族也會被牽累;而如果他奮力去救,則未必會死,家人更是無論如何都能得到保全。

 至於自己這些人,誰讓這是軍中呢?

 白立本拴著丁都尉,丁都尉拴著自己這些人······軍中階級法在此,誰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