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十八章風雨行(18)


  事後而論,不管怎麼分析,大魏右侯衛將軍趙光於四月廿二日清晨向徐州城內發動的軍事行動都沒有些許勝算。

  原因很簡單,不管趙光及其同黨有沒有打出齊王的旗號,有沒有喊出只針對司馬兄弟的口號,都無所謂,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趙光就是要報答先帝曹徹的恩義,就是不滿司馬氏對大魏皇室的欺壓,這位在那個曇花一現榜單上位列人榜第三的英傑就是要對江都軍事政變進行反動……而從這個角度來說,趙光無異於將自己投向了整個江都軍事政變主體的對立面上。

  那麼江都軍事政變的主體是誰?

  答案是整個禁軍!是所有想回家的人!

  趙行密在之前的江都軍變中充當了前期謀主的作用,他就說過,要想搞成軍事政變這個事情,未必要把自己朋友搞得多多的,但一定要把自己的敵人搞得少少的……而趙光從一開始就在這個最關鍵問題上犯了大錯。

  僅憑他部下千把人,加上錢英、麥季才區區幾百人,即便是當機立斷,且用了雙重聲東擊西的策略,可本質上就是靠著錢英這個老兄弟凝丹不久不為人所知的信息差外加他自己的修為玩弄一場刺殺罷了。

  故此,當新任丞相司馬化達提前警覺,離開總管府,直接去了了其餘各路兵馬當中時,完全可以事後白帝爺的說,趙光的行動就已經失敗了;而當錢英抵達總管府,發現自己無法一擊而中後,即便是從趙光這邊的當事人來看,行動也已經宣告失敗。

  但是,那一天早上,在徐州城內親眼目睹了趙光最後表現的人,恐怕都不會這麼認為。

  “他怎麼了?”

  重新開始飄起小雨的徐州城內,當街而立的司馬化達有些發矇……他剛剛得知了總管府被趙光別動隊撲空的消息,曉得大局已定,更是以此為理由輕鬆催動司馬德克等人發兵來圍殺趙光等人……結果剛剛率主力抵達街口,尚未立定,便看到一隻金光閃閃的大鵬鳥沖天而起,不由愕然。攵學3肆

  這是一隻“真正的”大鵬鳥,渾身金光燦爛,肩膀兩側真氣逸散出來足足丈餘,宛若一對金翅,手中一柄帶著倒鉤的三尖兩刃奇門長槍,遠遠望去宛若大鵬鳥伸出來抓取獵物的利爪。

  然而,回應司馬丞相的只是數道粗重的喘息聲,是一道幾乎由遠而近的狂笑聲,當然還有身前身後瞬間亮起的不同顏色真氣光芒,以及前方一道自上而下宛若金光的巨大身影!

  赫然就是剛剛騰起的那隻摩雲金翅大鵬。

  大鵬金光閃閃,徑直撲殺而來,司馬化達在足足七八位成丹、凝丹高手的護衛圈中,只覺得身前金光一閃,然後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一股勁風捲動了周邊所有事物,碎磚瓦礫枝葉雨水全都飛起,既像颶風又似地震。

  “碎丹了!”待對方一擊不成而走,畢竟見多識廣的司馬化達立即反應過來,然後抹著臉上不知道誰噴濺的血沫喃喃自語。“他見我來此,知道此番撲了空,竟然碎丹了?人非激憤異常不能碎丹,他竟然碎丹了?”

  周圍人,自左僕射司馬德克以下,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何必呢?何苦呢?”頭盔都被打歪的司馬化達無語至極,徑直攤手來問周圍人。“跑了也行,我們自會放他一條生路,何必要為曹徹這種昏君送命?還是說當了皇帝就這麼厲害?讓人心甘情願為他拼命?”

  周圍人屏息凝神,以作防備,根本無人理會。

  下一刻,大鵬鳥再度飛來,而這一次,有了準備的諸位高手在司馬德克的統一指揮下同時發力,真氣流轉,赫然成形,組成了一個以輝光真氣為底色的小軍陣,恰如地上憑空起了個小太陽,並由令狐行揮舞佩刀藉著軍陣呼吸騰躍起數丈,朝著撲來的趙光奮力劈殺過去。

  兩者相撞,到底是實力差距巨大,空中的金光大鵬鳥彷彿被斬斷了小半個翅膀一般,瞬間一黯,而剩下主體部分同時飛出,砸落在街邊,幾乎將半個磚瓦樓給砸碎。

  但也只是如此,幾乎是須臾之間,一隻翅足俱全的大鵬鳥便再度裹著金光飛出,而且不再執著於真氣軍陣,反而撲向了周遭來圍殺的其餘禁軍各部。

  所到之處,真真如雄鷹撲兔一般,幾乎當者立碎,更有甚者,直接被那三尖兩刃鉤槍舞動真氣捲起,升到空中再被扔下……這種殺戮方式,在周圍軍士普遍性著甲的情況下,其實效率更高,更不要說這些人在空中的哀求與落地後的哀嚎引發了混亂與驚慌,使得趙光更加從容出手。

  看到自家下屬被如此屠戮,立即有三名凝丹將官脫離大陣騰躍起來去阻擊,卻驚愕發現,這趙光不愧是當年人榜英傑中僅次於龍鳳的大鵬鳥,速度奇快,碎丹之後更是肆無忌憚,狂笑聲中,往來殺戮,根本阻攔不成,甚至有凝丹高手修為氣力不足的,幾次被他撞落受傷。

  “這麼下去不是事!”亂戰中,不知何時便已經披頭散髮的司馬進達又一次被從空中扇飛,落地後臉上赫然又多了一條鮮血淋漓口子,情知不能如此,便乾脆狼狽脫出戰團,來到自家兄長跟前,卻又看著對方肩膀上微微泛起的金光一愣,然後心中壓下許多紛亂想法,只努力來言。“大兄,總不能等他耗盡真氣,那樣得死多少人?”

  “那該如何是好?我又沒有伏龍印!”司馬化達無語至極,依舊攤手。

  “七將軍的意思是請援兵!”趙行密就在身後來喊。“要麼再喚幾位成丹高手來,四面結網困死他,要麼請牛督公出手!”

  司馬化達醒悟,卻又迅速有了想法:“都要請!派下面軍官去城外請其餘各家兵馬,告訴他們趙光要替曹徹復仇,如今發了瘋,還想西歸的都要過來!然後老七你親自去倉城那裡,請牛督公來!說明利害,告訴他,要是他不來,我就告訴禁軍上下,全是內侍勾連趙光,不讓大家回東都!”

  司馬進達聞言,不顧自己被破了相,乃是片刻不停,直接招呼部屬,外加自己兵分兩路,分別往城外與倉城而去。

  城外那路不提,右僕射司馬進達抵達倉城的時候,麥季才已經被埋伏在此的元禮正等將給困在倉城外城牆內的一處狹小縫隙中,更有知世郎王厚親自著鐵甲披大紅披風,持刀自倉城內率眾主動來夾攻。

  但司馬進達根本不做理會,直接披頭散髮,拎著一把劍從空中騰躍過去,然後當空來喊:“牛督公!牛督公何在?如今軍中都說,是你勾結趙光,意圖阻撓全軍歸東都,是也不是?!”

  這話問到第二遍,將要落在屋頂的時候,司馬進達忽然覺得腳下一沉,整個人從屋頂上陷落,帶著磚瓦木料被拽進了另一間房內。

  待到狼狽起身,正見到牛督公冷冷來看自己,身後則是十數名內侍持棍棒而立。

  遭了宗師的手段,司馬進達沒有絲毫膽怯,反而徑直挺劍呵斥:“牛督公,今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都是你的緣故!大家本欲歸鄉,你身為唯一宗師,為何反而帶頭作亂?!”

  “咱們有言在先,雖是結伴而行,我只負責宮闈安全,然後互不干涉,結果你們卻將亂事引入此間,我尚未問罪,如何反而說我作亂?”牛河冷冷反問。

  “國家有亂,大家一起飄零在外,內有逆賊,外有強敵,你身為中樞唯一宗師,不助丞相維繫人心,便等同作亂!”司馬進達大聲呵斥不停。“今日事,伱覺得你受了驚擾,卻是我等既要應付反賊,又要提防你……這般作為如何能讓我等視你為自己人?”

  牛督公絲毫不慌:“休要強言虛恫,你只說是不是要毀約了?”

  “放屁的毀約!”司馬進達雙目赤紅,儼然失態。“為你一人,我等反覆妥協,空耗心力,你卻始終曖昧!牛河,你今日必須要說清楚,你到底是要從我們,還是從趙光那些賊廝?”

  “我若從你們如何?從趙光又如何?”牛督公終於也怒了,長生真氣在屋內憑空出現凝結,宛若形成了一條碗口粗的青色巨蟒,然後隔空自動,繞著對方盤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