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八十一章 風雨如晦




    就是不知道過去了這麼多天,左光殊他們有沒有完成既定的目標,現時還在不在山海境中。



    更不知所謂九章齊聚,剩下的兩組人是誰。



    陌生的來者,總歸是叫人有些不安。



    ……



    ……



    疾風,驟雨,驚雷滾滾。



    天穹暗沉。



    山海境裡的天氣,說變就變。



    在如瀑的暴雨中,方鶴翎抹了一把臉,看向前方的眼神,有一抹掩蓋不去的敬畏。



    前方不遠處,是從容漫步於風雨高穹的王長吉。



    長髮垂肩,大袖飄飄。



    未見什麼動作,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光影,只是狂風驟雨臨此身時,竟都溫柔地讓開了。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



    如果說早先帶著他輕易避過無生教神臨強者,是真正懾服了他,令他深刻認識到凡人與天才的差距。



    那麼不久之前與那頭夔牛的交手,則是徹底顛覆了他對外樓層次的認知。



    外樓這一境,竟能有如此大的想象空間!



    他做不到像王長吉那樣毫無煙火氣,也不想把寶貴道元浪費在這些方面。抵禦山海境複雜的重玄環境已經很是費力,索性任由風雨沾衣。



    “說起來,我倒還沒有問過。這章玉璧,你是怎麼拿到的?”



    他聽到前面那個聲音問。



    他走在這人的身後,來不及思慮周全,索性想到哪裡說到哪裡:“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自命不凡。



    他們自覺義之所在,以為千軍可摧。



    他們自負天才,想來天下無事不可平。



    對世道總有七個不服,八個不忿,講四句道理,扛三分責任,求兩字公平,得一心天真。



    聽說何處不平,就往何處去。



    見得哪裡不堪,就往哪裡行。



    留下這塊玉璧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據說是哪個小國的貴族,不算年輕了,卻還很氣盛。



    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一樁與己無關的滅門案,追蹤揭面的痕跡,追了足足四個月……



    最後成功被揭了面。”



    他臉上帶著有些奇怪的表情,繼續說道:“所謂英雄成功斬破長夜的故事,終究是話本里的演繹。更多的故事無聲就結束了,更多的人悄然就沉默了。我所看到的,只是那些豐富多姿的人面,累聚為燕子的藏品。燕子對什麼資源都不在乎,便拿這玉璧,換我做了幾件事。”



    他說到這裡就停住。



    也有一些驚訝,自己為何會說這麼多話。



    他是看著那個人被揭面的。



    那張在痛苦中把天真和倔強都扭曲了的臉,在燕子的手中慢慢剝離,那個人痛苦的嚎叫與其他人也沒有什麼不同。



    有什麼不同呢?



    王長吉沒有問方鶴翎,燕子讓他做的什麼事來交換玉璧。雖然只要他問,就一定會有答案。無論方鶴翎有多麼不想說。



    “你怎麼看這個人呢?”他只是這般問道。



    在百倍於現世的重玄之力作用下,雨珠打在身上,很有一些痛感。



    這種程度的痛苦,方鶴翎只當撓癢,面對著王長吉這樣的人,不遮不掩地道:“說是求名也好,說是衛道也罷。一怒拔劍為匹夫恨,把不自量力當孤勇。其實親者痛其迂,仇者怒其執,觀者笑其愚!”



    王長吉步履依然,又問道:“你在人魔的組織裡待了那麼久,這樣的人多嗎?”



    “喜歡送死的人,總歸是不太多。”



    方鶴翎說著,也有了一絲迷惘:“但奇怪的是,竟也不少。聽他們說,每過個幾年,總有那麼一些人出現,喊著除魔衛道之類的話,一茬一茬地死。”



    這個“他們”,指的當然是歸屬於無回谷的那些人魔。



    王長吉語氣沒有什麼變化,淡聲道:“其實真要論起來,你執著於張臨川,一腔孤勇,一路前行,也算是這種人呢。”



    方鶴翎在雨中咧了咧嘴,任由雨水濺進嘴裡。



    吞下來,有些澀味。



    “我只是因為恨,而不是為什麼正義。”



    他很有覺悟地說道:“那種東西,只有小孩子會相信。這個世上沒有的。”



    王長吉繼續往前走,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少會有什麼事情,再使他泛生情緒。



    他不覺得方鶴翎說得對,也不覺得他說得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