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八十四章 只怕……此山不高

    鬥昭的面容更燦爛了,他已經興奮起來。

    最讓他興奮的,並不是月天奴展現的道途,而是她的淨土。

    這是近似於“靈識籠罩、我如神臨”的力量,月天奴何以在外樓境就掌握?神魂明明遠未到達凝結靈識的地步,卻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他喜歡這種打破陳規的力量,喜歡這種他還一時沒有洞察根源的強大。

    這讓他感知到——

    這世界有無限可能!

    所以……他也可以無限攀登。

    世人往往畏懼前路太遠,此山太高。故生懈怠,故有退縮心。

    而有的人,只怕前路不夠遠,此山不夠高,顯不出真英雄!

    鬥昭每每覺得,這是一個可以容納他所有野望、所有才華的世界,何其有幸,生在現世此間!

    但他的眼神卻是平靜的,一眨之前清明如鏡,一眨之後渾濁似泥。

    他的天驍刀還被月禪師夾在合掌之間,他的斬神之刀亦被那四臂佛陀所阻。

    但他已經出刀!

    鬥戰七式之,斬性見我。

    此意刀之殺,直接斬入了月天奴的意識深處。

    她那寧靜的、蘊著佛光的眼睛,生出一縷迷茫來。

    斬性見我……我是誰?

    在無數個獨處的時刻,她如何沒有這般問過……

    我是誰?

    我是洗月庵中天真禮佛的小尼姑。

    我是青燈古佛枯坐參禪的……

    月天奴悚然一驚,醒覺過來,可她的合掌已經鬆動。

    在意志被斬開後,她的神魂更是已經被狠狠斬破,傳來無法抑制的痛楚。即使有佛陀法相的鎮壓,也僅僅只是止住崩潰的勢頭。

    而鬥昭的天驍刀,直接在她的雙掌間一轉,削飛了幾根手指,順勢一抹,劃過胸腹之間。

    皮囊敗!

    鬥昭落刀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對,正要變式,已經被調整過來的月天奴一掌拂開。

    整片“淨土”的力量,都在此時驅逐其人,鬥昭隨意地一個轉步,已經退回最初的位置。

    此時距離他將屈舜華斬殺淘汰,也才過了不到五息而已。

    因為飛得很高的緣故,屈舜華的屍體,甚至都還沒有墜跌到海中。

    就在他的面前……

    勉強保住性命的月天奴,斗篷裂開,灰袍裂開。

    碎成絲縷。

    雖然月天奴第一時間就重新披上僧衣,但她裸露的身體,還是叫鬥昭看了個真切。

    鬥昭眸中先有訝色,繼而恍然。

    因為他看到的,是一具沒有性徵的身體。

    有手有腳,有皮有骨,有血有肉,但不具備性徵,也不存在五臟六腑。

    肌膚之上,流轉著黃銅的光澤。

    洗月庵的天才弟子月天奴……竟然是傀儡之身!

    人怎麼能是傀儡?以傀儡為身者,怎麼能在洗月庵這樣的佛門大宗修行?

    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但也正因為如此,鬥昭明白了自己為什麼在肉身力量上,還遜其一籌。

    他的拳頭是拳頭,月天奴的拳頭,卻隱藏了無數細密的陣紋。

    月天奴的面容倒是尋常的,除了同樣帶著黃銅光澤,與普通女子並無區別。

    即使暴露了傀儡之身,她的表情依然平靜。

    或者說,以傀儡為軀的她,本就是沒有表情的。

    她只是迅速取出了幾根手指,尾指一彈即削平,輕輕一按,便已將被削斷的地方接上。

    十指一握,又重新接續了力量。

    而在海中……

    年輕的、嘴角血跡未乾的左光殊,勉強擺脫了皮囊敗的影響,從水面探出半身來,張開雙臂,伸手去接屈舜華的屍體。

    但在他就要接住之前,屈舜華的屍體,消失了。

    已經被山海境的規則所帶走。

    左光殊愣在那裡,此刻他完全忘記了山海境的世界規則。完全沒有想起來,屈舜華只是被削掉了三成神魂本源,而屈家必然有彌補的手段。

    他只知道,屈舜華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微微地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真的長大了,真的可以肩挑風雨,真的能夠保護他所珍視的人嗎?

    轟隆隆!轟隆隆!

    他發不出聲音來。

    但是這一整片海域,都憤怒了!

    這是河伯之怒,是水神之怒!

    咆哮奔湧的海浪,從四面八方捲來,纏繞了左光殊之身,簇擁著

    他無限拔高、無限壯大。

    就在鬥昭眼前,在綿延無盡的海面之上,站起了一個高達二十餘丈的海之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