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音 作品

第75章 第 75 章

    相比於前些日子的安靜,謝家主享受於孫子的親近,享受此時親人團聚的熱鬧,眼神裡都是溫和的。

    而這一切變化,皆是從尹明毓嫁進來開始的,謝家主對尹明毓這個兒媳又滿意了幾分。

    晚膳後,謝欽提出與父親去書房談話。

    謝家主抱著孫子,道:“有何事,皆可等你養好傷再說,不急於一時。”

    謝欽沒眼色,仍然道:“兒子的傷並無大礙。”

    謝家主只得放開謝策,起身與謝欽一同移步到前院書房。

    待到婢女上完茶,謝家主方才嚴肅地問:“何事?”

    謝欽語氣堅定,單刀直入,“父親,兒子想要外放出京。”

    謝家主微訝,“為何忽然有此念?”

    謝欽這些日子,已經想得極清楚,於是有條不紊地回道:“祖父追封太傅,父親又是當朝右相,謝家除非送女入宮,否則幾無再進一步的可能。”

    謝家主道:“我並無此意。”

    謝欽自然知道。

    謝家若有意,不考慮姑太太的性子,憑姑太太的美貌便可一搏,而如今謝家唯一的表姑娘白知許,容貌不俗,心性更勝其母,其實更適合。

    但父子二人皆沒有這個打算,他們不要滔天的富貴,只願謝家如流水一般滔滔不絕。

    如此,即便謝欽年紀輕輕便已官至五品中書舍人,是陛下近臣,各家同輩子弟皆難望他項背,他的一生,也註定要在父祖的光輝之下平庸。

    “父子同在朝中為官,兒子在京中,本就極難寸進,外放未嘗不是給兒子另一條路,而且……”謝欽眼中漸漸炙熱起來,極其認真道,“父親,兒子除了是謝家子,也想以謝欽之名真正做些實事,造福一方百姓。”

    他一貫自持冷靜,是謝家完美的繼承人,難得有這樣的時刻,用如此熾烈的眼神說著他的抱負。

    謝家主心下有些感觸,然謝欽的身份,每一步都可能對謝家的未來造成巨大的影響,於是他並沒有立即作出決定,只冷靜道:“此事,仍需仔細考量。”

    而謝家主隨即便又威嚴道:“且不說外放的事,你此次受傷,應是更有體會,意外不知何時便會發生,需得有萬全的準備。”

    謝欽點頭,“是。”

    謝家主嚴肅道:“謝家子嗣太過單薄,若是嗣子有任何意外,於謝家都是極大的打擊,且策兒也需要兄弟扶持,你要有所計較。”

    謝欽沉默,良久才平心靜氣地問:“我也需要兄弟扶持,父親為何沒早些計較?”

    謝家主:“……”

    莫名的氣氛在父子間蔓延。

    在朝堂上百官之首的右相,今日又難得的無言以對。

    最後是謝欽出言道:“子嗣一事,乃是福緣,不可強求,如今最緊要的,應是教養好策兒。”

    謝家主若無其事地頷首,順水推舟岔開子嗣一事。

    第二日,韓旌向謝欽遞了拜帖,謝欽直接回復韓家的下人,讓韓旌直接來謝家便是。

    當日,韓旌便帶著賠罪禮出現在謝欽面前,歉疚道:“謝郎君,先前的事,皆是因我而起,害得謝家和少夫人受流言所擾,本無顏來此,只是思及未能當面道歉,便還是來了。”

    “謝郎君怪罪我便是,與少夫人全無干系。”

    韓旌極為誠懇,甚至為了避嫌,連“表妹”、“二孃”這樣的稱呼都不叫了。

    謝欽對他沒有惡感,甚至其實是頗為欣賞的,但是,欣賞歸欣賞,完全沒有芥蒂也不可能。

    是以謝欽忽視了韓旌的賠罪,面無表情地詢問起韓旌的文章。

    韓旌還未準備好是否要繼續向謝欽請教學問,忽然見他如此大度,仍然關心他的功課,頓時羞愧不已。

    謝欽皺眉,“讀書需得孜孜不倦,難不成你近日有所懈怠?”

    韓旌確實因為流言所擾,有些分神,但他微微抬頭瞄見謝欽的神情,便有些不敢承認,連忙心神緊繃,認真回答起來。

    他學問是紮實的,是以對答還算流暢,只是謝欽臨出京前留的文章,簡單描述之後,粗糙的他自個兒都羞於啟齒。

    甚至無需謝欽訓斥,韓旌便自動檢討起來,還給自個兒定了頗為嚴格繁重的懲罰。

    他如此自覺,謝欽倒不好更加嚴格了,只得道:“我近日無事,下次再過來,莫要忘了提醒明麟。”

    韓旌巴不得有人與他一同面對“嚴師”,立即便應下來。

    謝欽道:“回去吧,收心讀書,科舉為重。”

    韓旌答應,隨即看向他帶來的賠罪禮,“謝郎君,這禮……”

    謝欽掃了一眼,平靜道:“我會轉交給明毓,你若有愧也是該對她,我不便替她言原諒與否。”

    韓旌聞言,更加佩服謝欽的品行,越發釋然。

    待到韓旌走後,謝欽便帶著他的賠罪禮回到東院,不動聲色地說明它們出自何處。

    尹明毓是愛財,對這賠罪禮卻態度平平,只從謝欽接下禮之舉,詢問道:“郎君不責怪他?”

    “這取決於你的態度。”

    尹明毓微怔,是說因為她態度坦然,所以並不介意韓旌如何……嗎?

    而謝欽說完這一句話便轉身進了書房,並沒有繼續對他方才的話進行補充之意。

    ·

    韓旌登謝家門,瞞不過謝家周遭的幾乎人家,其他有心人亦很快便得知。

    韓家對外自然聲稱是探病,但有些人私底下仍然在悄悄議論,對此說辭有所懷疑。

    但韓旌臘月最後一日,又親自帶著年禮上門,順便將他的文章交給謝欽批改。

    臘月底和正月初,整個謝家都極忙,便是尹明毓憊懶,也需得跟在謝夫人身邊學習年節一應事的流程。

    謝夫人還順帶捎上了白知許,教她們看著學著,有空閒了便指點幾句。

    就連謝策都要不間斷的跟著啟蒙先生讀書,反倒今年謝欽因為養傷,成了最閒的一人。

    他連教導謝策時都極為嚴格,教導韓旌和尹明麟,自然更是不含糊,每每言辭犀利,教兩人在謝欽面前笑都不敢露,生怕被抓住了態度不嚴肅的問題而更嚴厲地訓斥。

    以至於這滿城張燈結綵的喜慶年節,兩人在家裡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而韓旌無法避免的要與一些同科舉子交際,交談之時,舉子們便得知了謝欽對他的指點。

    謝欽之名,大鄴讀書人少有不知的,韓旌竟然能得他教導,一時間惹得京城舉子們頗為羨慕嫉妒。

    至於那些流言,對於舉子們來說,哪比的上這實實在在的進益好處。

    而且若真有其事,謝欽哪能如此指點韓旌?

    不止舉子們這般想,京中越來越多的人聽說之後,也都漸漸認為先前的流言是有人故意汙衊謝少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