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己 作品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日三變

    “公子,您在嗎?”

    “銀城公主”率領著一萬西夏軍,離開中興府向西去增援西涼州,已經過去了五天時間。

    按正常行程估算,大軍應該早已到了西涼州,如果動作麻利的話,肅州和甘州的軍民,應該也開始向西涼州聚攏了。

    只是一直還沒有消息傳到中興府,在西夏王李德旺看來,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已經讓拓跋宏連續向銀州和康城,分別派出了兩波求救的信使,也許這兩處的援兵,在不久的將來就會開過來。

    西夏王李德旺,緊繃了幾天的神經,似乎有些放鬆。

    晚飯的時候,還喝了將近一斤的白酒,頭有些昏沉,走路都搖搖晃晃的。

    不是他量淺,而是這酒的力道真的足夠大。

    李德旺出身皇族,更是做了幾年西夏的國主,還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的酒,更有一個男人都愛的名字,叫做“英雄醉”。

    可惜,就是酒的量太少了些,也太貴了一些,小小的一個五斤裝的罈子,居然要花費一百兩銀子。

    那還是因為照顧到他西夏王的臉面,康城的完顏康每個月才以一百兩銀子一罈的價格,賣給他三十壇。

    據說這酒產量很低,完顏康那裡也沒有多少,更多的是賞給他軍中的將領,或者同蒙古人暗中的交易。

    李德旺睡下之後,一直護衛在他左右的拓跋宏,離開了昊王宮,出了宮門策馬向中興府城北而去。

    這是一座頗有年代感的宅院,他來的又是側門,門上連牌匾都沒有。

    天剛剛下黑,這條稍顯偏僻的巷子裡,左右都看不到人。

    拓跋宏下了馬,輕輕地叩打門環。

    時間不大,側門打開了。

    “你來了,我們家公子正在等你——”

    開門的是一位白衣女子,二十來歲,腰間掛著一柄長劍,說話間眼角眉梢卻略顯輕浮,似乎還有意挑逗一下拓跋宏。

    拓跋宏卻無心理會,卻也不敢得罪她,只好無奈地笑笑,跟在白衣女子的身後往裡走。

    原來,此處竟然是慕容世家的老宅,只是早已看不到那夜廝殺的痕跡,前門後門都上了鎖,還貼有大夏國的封條。

    原本夏王李德旺,想將這個宅子,反送給慕容太妃的,可惜慕容秋荻對這個滿是哀傷回憶的老宅,實在是沒什麼興趣。

    只好暫時給封存了起來,卻沒想到拓跋宏這麼大膽,竟然私自將它送人了?

    “一品堂”是西夏王李德旺的耳目,反過來說,如果“一品堂”想瞞著李德旺,那麼即便在中興城中,他也如同失去了耳目。

    還是那座“留燕居”,還是那間“參合堂”。

    門口和堂前,各有兩名白衣女子,一樣的長劍白衣,一樣的輕佻妖嬈。

    “公子,您在嗎?”

    “參合堂”前停步,先前那名白衣女子,輕輕地敲了敲門,低低的問道,似乎生怕驚擾了“參合堂”裡的人。

    “進來吧——”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參合堂”裡才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白衣女子讓拓跋宏在廊簷下稍後,自己先推開門,閃身進去了。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房門再次被打開,出來一名白衣女子,卻已經不是方才那人。

    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你,跟我進來吧。”

    拓跋宏低著頭,跟在白衣女子身後,走進了“參合堂”。

    這是他第二次進到這裡來,上一次還是大半夜的時候,自己正在家裡睡覺,被人拿了穴道,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深處這間“參合堂”內了。

    “公子,您交待的事情,我已經辦完了,不知道您什麼時候能放了我的兒子?”

    拓跋宏,已經年過半百,也算身處高位,自然不是一個缺錢的主。

    這些年連著娶了六房媳婦,一妻五妾,不是他多麼的貪花好色,實際上拓跋宏還算是一個純正的武人。

    對於女色,除了正常男人的需求,也沒什麼過分的行為。

    只是結髮妻子成婚十幾年也沒能生下一兒半女,迫於老孃的壓力,他只好納了一個又一個小妾。

    可惜,又過去十多年了,在幾個小妾先後生下五個女兒之後,第五房小妾,終於在前年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拓跋宏直接給兒子取名為“拓跋續”,意味著他也終於有後了,明明是個鮮卑人,骨子裡卻滿滿漢人那一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思想。

    拓跋宏在“參合堂”裡醒來時,卻意外的看到他的第五房小妾,抱著不到兩歲的拓跋續,也被綁在旁邊。

    而“參合堂”的正座上,卻端坐著一位白衫公子。

    說是公子吧,看年歲也快有四十了,正一臉邪笑地看著自己,兩隻眼睛更是毫不掩飾地,在自己第五小妾的身上掃來掃去。

    “你是什麼人,為何要將某和某的家人拿來此處?”

    看到這個情景,拓跋宏當然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自己和自己的妻兒都被人家綁架了。

    不過,拓跋宏還是有些鬱悶,在這中興府城中,有什麼人這麼大膽,且有這份能力將自己悄無聲息地綁走?

    沒讓拓跋宏等得太久,那名白衣公子,就從他第五小妾身上收回了目光。

    “先自我介紹一下,本公子的名字叫做慕容克,之前是這座宅子的主人,拓跋統領應當聽說過這個名字吧?”

    “啊,你是慕容世家的家主?你沒有死?可是,那天夜裡的事情,跟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你就算是要報仇,也不應該找到姓拓跋的頭上吧?”

    眼前此人竟然是慕容克?

    拓跋宏還是吃了一驚,作為“一品堂”現在的掌舵人,更是大夏國主的護衛統領,無論是歐陽克還是慕容克,他都知之甚詳。

    只是,過去他們兩人還從來沒有過交集,也算聞名已久,卻未能謀面。

    “哈哈,拓跋統領無需緊張,慕容世家被滅,的確跟你毫無關係,也是該它壽終正寢罷了。”

    “此次請拓跋統領和貴屬來此,是有一樁交易想跟拓跋統領談談。”

    聽慕容克這樣說,拓跋宏更是疑惑,他跟自己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在談交易之前,先讓拓跋統領知道一下在下現在的身份,在下雖然是西域人,此時卻剛剛成為蒙古大汗窩闊臺的座上客。”

    “因此,西夏國這座都城,以及西夏國主李德旺的性命,在下想拿來做自己的覲見之禮,還望拓跋統領相助一二——”

    “你說什麼?西夏國也好,這中興府也好,蒙古人有能耐自己來拿,而我主對我有知遇之恩,你若想害他性命,除非從拓跋宏的屍體上踏過去!”

    慕容克的話,頓時激起了拓跋宏的不滿。

    的確,當年他也只不過是一介武夫,也算李德旺慧眼識珠,將他撿拔在身邊,直到今日位居高位。

    “哈哈,好一個忠貞之士,我慕容克此生最佩服的就是忠貞之士,只不過大多數的人,都是在沽名釣譽罷了。”

    “我對從你的屍體上踏過去不感興趣,但是,如果能從令公子拓跋續的屍體上踏過去,本公子倒有興趣嘗試一下。”

    慕容克冷笑一聲,站起身來走到那第五小妾的身邊,嚇得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孩子。

    “住手——”

    見到慕容克真的將手伸向了自己一歲多的獨子,拓跋宏氣得肝膽俱裂,掙了幾掙,卻沒能站起來。

    “拓跋宏,你不過是一個一流境界的武夫而已,要不為了讓李德旺死得正常一些,需要你這個他身邊的人做掩護,你以為你還有這樣的機會?”

    “願不願意做給句痛快話,別耽誤本公子找別人合作,至於你們一家三口,只不過讓本公子手中多三條亡魂而已。”

    這還是叫談交易,談合作?

    “如果,如果我按你所說的做了,你會放了我的妻兒嗎?”

    所謂良心喪於困地,現在的拓跋宏不外如是。

    第二天,就收到了來自軍前的戰報,恰好“銀城公主”提出要前往西涼州增援,巴不得這位深不可測的女子離開,拓跋宏才在一旁助攻了幾句。

    最後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不僅“銀城公主”離開了,更是帶走了中興府一萬的護軍。

    拓跋宏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他當然知道慕容克最終的目的,不會是李德旺的性命,而是整個中興府,甚至大夏國。

    也許,這幾日貼木哥的按兵不動,就是在等慕容克的動靜。

    西夏王李德旺,喝了一斤“英雄醉”睡著了,党項族的一代君王,這一睡下去就再也沒有起來。

    天亮的時候,宮中的侍者才發現氣絕身亡的李德旺,經過御醫和午作的診斷,李德旺是中毒而死。

    在他昨夜飲用的“英雄醉”裡,同樣也發現了殘留的毒液,而這“英雄醉”卻來自於康城的完顏康。

    昨晚最後見到西夏王的人,經幾名宮女和內侍證實,正是李德旺最親信的護衛統領拓跋宏。

    西夏王突然暴斃,而他的幾位兒子尚幼,後宮之中也沒有一位強力之人,百官就一致推舉李德旺的侄子李睍,出來主持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