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山校尉 作品

第603章 推棋演兵 人算天算

    就在歸無咎等人距離傳送陣還有最後一程的關口,那一頭又有故事。



    十二年前,陰陽洞天演武之地的入口,西南七百餘里。



    輝光明爛,長空如洗,一隻六翼四足的巨鳥,首尾約莫七八十丈長短,在空中悠悠徐行。



    這巨鳥兩翼,翅根自翅尖處由黑漸白,色澤逐漸淡薄。而背、身、頭、頸、足卻俱是灰石一般的顏色,樸素而少鋒芒。雙目之中亦無尋常禽類的銳利,反倒是看不清瞳仁與眼白的分別,混沌連合,黯淡無光。



    此鳥是何品類著實難言;不過觀摩其飛遁速度卻甚是迂緩,約莫不過每個時辰二三百里上下。



    以此速度飛遁,區區七百里,竟也需要二三個時辰。



    飛鳥背上正中,馱著一隻半開放的青色閣樓,形貌高古,自成風流。



    近處觀之,能看見這閣樓雖只二三丈高,但是卻分作兩層。其中最上層處,桌椅臺閣簡備,正中是一片四四方方的水池。水池正中以紅色絲線縱橫扣定,皆是一十九道,顯然是化作一道較大的棋盤。



    水池東西兩側,果有兩人坐定,目光凝聚於水池之中,神光炯炯,儀態端凝。



    約莫過了十餘息功夫,東方座上這人伸手一攝,自三丈之外、一處五六尺高的陶甕中,掏出一枚饅頭大小的“棋子”,落在水池中絲線縱橫之處。



    但奇妙的是,那“棋子”甫一落水,倒像什麼入口即化的蜜團糖丸,旋即散作一片。



    再仔細看,這一枚棋子並非是化作汁液般散開,而是蛻變成一團芥子大小、彷彿蟲卵之物。



    區區一枚棋子,約莫散作千數。



    細望“棋盤”之上,果真並非是黑白分明的百十棋子;而是無量微塵,犬牙交錯,在水中游蕩爭鬥不休。若有損耗,便如泥屑一般落入水底,再不可見。



    更妙的是,先前每一“子”所化的千數細卵,色澤之明暗,速度之快慢,乃至兩軍對陣時衰減戰損的頻次,都呈現細微差別,並非千篇一律。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這一類弈法,名為“演兵實記法”,乃是流行與大世界東南處許多族群中的一種對弈之法。



    說來人道之中,無論仙門塵世,以棋盤對弈推演兩軍、兩國之對陣,可謂其來有自,源遠流長。



    其中最為約定俗成的法子,乃是以一枚棋子代表一千人,約減單位,示現於棋盤之上。



    但是如此一來,雙方棋子總數不過數百,不免有許多精微奧妙的變化,無法精確而真實的呈現。



    這“演兵實記法”應運而生,藉助一種名為“司夜蟲”的蟲卵,不但一子化千,具體到一兵一卒,甚至連強兵、弱兵、奇兵、伏兵、堅兵之特性,亦能一一模擬,可謂最大限度的將戰局推演和弈理結合起來。



    東座這人,儀表堂堂,溫潤如玉。但是膚色微微發黑,鼻樑亦似挺拔稍過。若是再過界一兩分,不免稍顯陰鷙;但他一身翠羽青袍,膝上停著一柄羽扇,華服甚都,神采從容,最終沒有使得自身精神氣象剝極而復,由陽入陰。



    方才這一枚黑子,正是由他落下。



    而對面西向那人,卻是個方臉短髮的中年人,此時該當由他落子。



    雖然棋局之中的形勢非常複雜,但是中年人似乎並未思考太久,旋即自另一隻陶甕之中取出一子,落在水池絲線交錯之中,化作千數兵卒,佔據要津。



    靜觀棋局形勢,雖然黑白雙方實地相若,但無疑黑方已經佔據主動。



    藉助白棋一條大龍尚未盡活幹淨的態勢,不必強行屠龍,只消步步為營,推鋒必進,藉助威脅著白子主力的威脅,搜刮蠶食足夠的利益,最終便能一舉獲勝。



    並未等候多久,東座這位年輕人再度灑然落子。



    這一子落入水池,局勢陡變。



    原來,年輕人並未秉承看似最佳的驅逐威脅、若即若離的遙攻方案,落下簡明收束之招;而是將一千奇兵,打入白子大部存活的關鍵處,卡住關門,赫然欲決一死戰。



    屠龍。



    這是風險極大的一手。



    按照常理說,本來白方大勢上已經落於下風,現在黑子不選擇穩健求勝,而是意欲屠龍,反倒是給了白方機會。這應該是執白的中年人所樂意見到的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