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山校尉 作品

萬法無咎第631章 布子奪勢 利劍高懸

    一處廢園。



    十餘古木,半枯半榮。



    另有一汪池水,其色渾濁昏黃,似乎與泥沙相攪。



    一塊五六尺長短的褐色方石,勉強鑄成桌案模樣。



    有二人在此,一坐一立。



    這二人身軀混沌不定,似乎給人一種無量蟲孑微塵拼接而成的錯覺,渾身上下遍佈這若虛若實的顆粒感,完全失卻細膩圓潤。唯有臉頰處是個例外,看上去異常的平整光滑,與常人無異。



    坐在石桌之畔者,身軀呈灰黑色,肌膚瑩白;立身於十餘丈外那人,衣衫微現淺白,但面色卻是最透亮的蠟黃。教道心澄澈之人來看,二人雖藏有深不可測、感通一界之氣象,但頭身兩分,一者縹緲,一者近人,渾然判作兩截。



    坐在石桌旁邊的這位,手執一枚淺淺的木杯,細細啜飲。



    而稍遠處那淺白衣袍者,卻是來到一處上枯下榮的十丈高木之下,彎下了腰,窸窸窣窣的聲響漸次傳來。



    原來,他手上持著一柄小鏟,在那高木之下奮力掘坑。



    黑袍人自斟而候之。



    石桌之上,另有一方渾然一體、明潔如玉的白石棋墩,約莫是五寸厚的規格,只是卻不見棋罐、棋子。石桌邊緣,是一隻淺瘦高頸的白玉酒壺。除卻黑袍人掌中這一枚木杯在外,石桌之上又餘二杯。



    其中一杯停在棋墩對面,已飲至半殘。此杯緊鄰著一雙木屐,而挖掘那人,腳下卻是一雙草鞋,顯是下地之前換過。由此可見,這一杯是那手執小鏟的灰白袍人所屬。但那多出來的第三隻木杯中,其中酒水滿溢,尚透出絲絲熱氣,溫度未散,就顯得十分多餘。



    白袍人挖掘了兩尺深,終於在那樹下掏出了兩隻銅罐,將小鏟丟在一旁,一振衣袖,灑然回返,換上木屐。



    聲震耳膜的“啪”地一聲響,兩枚銅罐丟在石桌兩側。其上銅蓋如鯉魚打挺一般震開,果不其然,是兩盒棋子。



    淺白袍人伸手,將那斟滿的酒杯拿起,凝視良久;隨後漸漸靠近嘴唇,似乎要一飲而盡——



    但下一刻,他微微嘆息一聲,隨著手腕一抖,終將杯酒徹底拋灑,劃出一道晶亮弧線,意甚決絕。



    又反手一拋,將這隻酒杯丟進遠方渾濁池水之中,激起一串水花。



    然後淺白袍人又提起酒壺,將酒水倒進面前用過的那隻舊杯之中,一飲而盡。



    良後,淺白袍人幽幽言道:“棋盤大的很。若是戰火綿延千萬,一人之力終究有限。只是……到了某些關鍵環節,難免有些如鯁在喉罷了。”他的聲音很是嘶啞,恰好這最樸實無飾的聲音,反而掩藏了朝氣與暮氣,分辨不出年歲久遠。



    黑袍人淡淡言道:“席捲萬物,升降五行之功;與淡漠守心,從容中道之意,本來便是並行不悖的。無限風光靜賞,何惜活水一瓢?從術上說,水之就下,無孔不入,自非一人之力可堪抵擋;只是我聖教祖庭鋒纓所指,向無趨避。今避其銳,難免門下弟子信心生疑。”



    淺白袍人道:“這些小事,想來宗禮、靈曲自會安置妥當。”



    一刻鐘之前,陰陽道主人之化身,並非僅如歸無咎所見,在陰陽洞天之中一分為二。其實他是一分為三,動身未久時,最著心力的一具化身投影,便是落在此處。那多出來的一杯滿斟之酒,正是為陰陽道主人所備下。



    只是陰陽道主人並未飲用,只留下了一句話。



    下一任陰陽道主的抉擇,乃是天數使然,避無可避。只要聖教祖庭不主動對她出手,看在既往交情上,陰陽道也不會主動與聖教祖庭為敵。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秦夢霖定然會長伴于歸無咎之左右。將來若兵鋒再起,毫無疑問這會是聖教祖庭的一塊絆腳石。



    二人這一番議論,正是對此而發。



    待淺白袍人落座之後,二人似乎閉目養神一陣。終於,黑袍人出言道:“開始吧。”



    淺白袍人緩緩點頭,隨後不約而同的伸手,抓住一隻棋罐。



    若是有人在此旁觀,只怕會理所當然的以為,二人是要手談一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