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喵教主 作品

第70章 倦鳥歸棲,有始有終

    皇城。

    鷹樓。

    此處是錦衣衛收發各地鷹信的地方,和對面的鴿樓近在遲尺。

    一隻獵鷹在空中瘋狂地追逐,捕殺一隻信鴿,那信鴿跌跌撞撞地撲閃翅膀,竟然落在了鷹樓之中,撲騰閃躲。

    錦衣衛指揮毛驤,面色沉凝,揹負雙手站在樓前。

    在他身邊不遠處,太子朱標手下錦衣衛千戶蔣瓛,正恭敬地站著,望著那獵鷹在遠處盤旋,準備下來捕捉信鴿。

    “蔣瓛,你說,聖上為何要將鴿樓和鷹樓建在一起?”

    獵鷹是吃信鴿的。

    肉食者鄙。

    怎麼能和吃素的信鴿混養?

    蔣瓛恭敬道:“指揮,聖上自然有聖上的考慮。”

    毛驤苦澀地笑了笑,他黝黑麵龐露出一絲不忍,因為那獵鷹已經捉住了信鴿,居然將信鴿活著拔毛,開始撕扯起來……

    他將手伸出,扶著面前欄杆,望著遠處威嚴的紫禁城,沉聲道:“太子爺讓你做這件事,你去做就行,無需向我報告的。”

    蔣瓛卻又道:“指揮,您才是錦衣衛的指揮啊。”

    毛驤又是苦澀地咧了咧嘴。

    他深吸一口氣,恢復了原先那面無表情的模樣,作為大明朝廷的閻王和二閻王,他們兩個人掌握著大明絕大多數的秘密,此刻卻在這裡打起了機鋒,尤其是毛驤,這些時日他敏銳的感覺到,因為當年和胡惟庸過往甚密,現如今聖上已經有些猜忌他了。

    這些時日,聖上命他開始調查宮裡的諜子,秘密處理了一批人。

    尤其是之前如張麒等張士誠舊人送進宮裡來的炊婦,乳母,老嬤子,還有一些內侍。

    還有許多外朝的勳貴文臣們安插進來的人……或多或少,和他毛驤有些關係。

    他低聲道:“蔣瓛,我知道你一門心思想替代我的位置,但你應該知道,我這錦衣衛指揮的位置不過是個虎子,文官和勳貴,這些日子因為賣國債券和收股份搞皇私合營的事兒,對我恨之入骨。”

    “他們巴不得我早點死。”

    “我其實是隻鴿子,奈何被聖上安在了鷹樓。”

    “文官和勳貴之所以不敢動我,無非是因為我還能傳信,而且聖上是給他們餵食的人,若是哪天我不得寵了,就會和這信鴿一樣,被鷹生吞活剝了。”

    蔣瓛聞言,卻低著頭誠惶誠恐地道:“多謝指揮提點。”

    毛驤道:“你明白就好。”

    “太子妃身邊的呂氏老人,我已經命人帶來了,你帶走吧。”

    蔣瓛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謝指揮相助。”

    說著躬下身拱手,緩緩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之後,毛驤望著外面天空面色古怪,良久沒說出話來。

    誰不想向上爬呢?

    可是爬上去怎麼下得來?

    這時,一個錦衣衛躬身走了過來,地上一封情報。

    “這是東丘郡侯花雲之子花煒所報,言申國公鄧鎮,淮安侯之子華中,江國公之子吳高,言語偏激,對均田之策多有不滿,似有謀害曹國公之嫌。”

    毛驤心中一驚。

    他拿過那情報看了看,眸子閃爍。

    毛驤也是淮西老人,對淮西勳貴一直有情感。

    今日的消息著實是一個比一個驚人。

    先是太子朱標命令蔣瓛將太子妃呂氏帶入宮中的老人悉數辭退出宮,還有兩個老婦直接被秘密處死,這幾乎是明白的顯示太子懷疑太子妃呂氏帶入宮中的呂氏老人。

    其次是淮西勳貴自己內部有了間隙,申國公鄧鎮等人對均田土改不滿,竟然想對曹國公不利……

    他深吸一口氣,皺著眉,腦海中不由想到了皇長孫朱雄英那關切的身影……

    ……

    烏衣巷,這裡是南京內城,距離皇城不遠,巷中都是達官貴人,此刻,大明韓國公李府之中一間廂房內,李善長正端坐在太師椅上泡腳。

    他消瘦臉頰面無表情,伸手捋著鬍鬚。

    屋子裡,只有那豐腴女婢玉手在水盆中嘩啦翻轉的水流聲。

    “申國公鄧鎮,和那華中還跪在門外?”

    李善長低聲問道。

    他聲音低沉,說話時渾然不似剛才的沉默,眸子精芒外露,猶如一頭老狗,正在伺機咬人。

    此間從那春鳳樓出來後,申國公鄧鎮便帶著華中一道,前來拜訪李善長。

    雖說申國公鄧鎮在如今的勳貴二代裡,聲威隆重,但他是李善長的孫女婿,想見李善長,也得跪在地上求見。

    更別提,他還帶著淮安侯華雲龍之子華中……

    豐腴女婢道:“稟老爺,還在門外。”

    李善長伸出手來,從旁邊桌上拿起一卷書,輕聲說道:“紫英,你如何看申國公鄧鎮?”

    被稱為紫英的豐腴女婢猶豫片刻,低聲道:“申國公鄧鎮,有手段,但是謀略不足,且有些瑕疵必較,城府略淺。”

    李善長眯起眼,他臉上有一絲似笑非笑的冷峻,隨後透出幾分無奈,翻著書卷,說道:“何止是城府不夠,鄧鎮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雖然面貌雄偉有鄧愈幾分模樣,實則小肚雞腸,好聽點叫瑕疵必較,難聽點叫器小,非成事之人,雖說有些智謀,卻無遠慮,若是遇到高手過招,擊其軟肋,必做無智之舉。”

    “而且他貪財如命,誰動了他錢財,他便肉痛不已,豈不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次他來求我,多半是因為侵佔的軍屯田和官田被曹國公所分,他想找我出面求情,可是此事哪是我李善長能做得了主的……”

    “讓他多跪一陣,挫挫他心氣是好事,玉不琢不成器啊。”

    李善長說著,伸手捏起豐腴美婢紫英的玉手,將她玉手放在手中揉捏片刻,嘆道:“元末時我也是才華橫溢年少成名,當年前元朝廷開科舉,我與誠意伯劉伯溫本為同科生員,參加科舉之前,只覺得天下才子不過如此……”

    “後來劉伯溫中了前元的科舉,我卻無名入榜,我居於寒山寺代寫書信謀生,順便幫那幫和尚放貸收租子,見慣了人情冷暖,才得文章和做人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