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青木 作品

第25章(寒陰之症復發了)

    蝕骨的癢與疼還在不斷湧現, 蕭夕禾趁著院子裡一片兵荒馬亂,故作鎮定地轉身離開, 等謝摘星看完熱鬧再回頭時, 她已經不見了。

    蕭夕禾遊魂一般一路飄回廂房,一進門便直接倒在了地上,放任自己徹底昏迷。

    再次醒來時, 她已經在床上躺著了,旁邊是憂心忡忡的二師姐。蕭夕禾眨了眨眼睛,半晌才緩緩開口:“我睡了多久?”

    “你那是睡嗎?明明是昏倒,”柳安安看到她醒來, 鬆一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生氣, “不舒服為什麼不跟我說?知道我一回來發現你倒在地上有多擔心嗎?”

    “你當時也忙, 哪顧得上我,”蕭夕禾失笑, “少宗主怎麼樣了?”

    柳安安瞪眼:“你管他怎麼樣,藥神谷門規第一條怎麼說的?不論何時自身及同門性命都最為重要,救治病患的前提是保全自家人,這些話你都記到狗肚子裡去了?”

    “……我又沒危及性命,不適用第一條門規,這才沒告訴你,二師姐你別生我氣了。”蕭夕禾軟乎乎地開口。

    她平時鮮少撒嬌, 可每當撒嬌時,語氣都透著三分軟,眼睛也晶亮漂亮, 與平凡的外貌很不相符。

    柳安安努力板著臉, 眉眼卻還是舒展了許多:“再有下次,我就再也不跟你一起出診了。”

    蕭夕禾笑笑:“嗯!”

    柳安安又看她一眼, 終於忍不住道:“剛才我為你診脈,發現你的經脈亂得厲害,心脈還有腐蝕的痕跡……”

    “是合歡蠱發作了,”蕭夕禾恍然,“難怪這次感覺有點疼,原來已經開始腐蝕了。”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像謝摘星說的那樣,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融化。

    柳安安無語:“你怎麼這麼淡定?”

    “不淡定又能怎麼樣,”蕭夕禾苦笑一聲,“本來我早就該死了,能苟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幸運了,還有什麼可抱怨的。”

    柳安安定定看著她,許久突然扭頭就走,蕭夕禾忙問:“幹嘛去?”

    “把趙少卿弄過來。”柳安安還要走。

    蕭夕禾趕緊把人拉回來:“他現在悲痛交加,身子孱弱,再給我做幾次爐鼎,不得當場死了啊?”

    “他本來也不能活了,”柳安安倔強地看著她,“以他現在的境況,不出半月就會氣絕身亡,反正怎麼都要死,不如死得有價值一點。”

    “……什麼歪理。”蕭夕禾無語。

    柳安安眼圈一紅:“我不管,反正我不要你死!你現在立刻給我去睡他!”

    蕭夕禾哭笑不得:“再緩兩天行嗎?等他情緒稍微好一點,我再與他商量此事。”

    “真的?”柳安安皺眉。

    蕭夕禾認真點頭:“真的。”

    “那好,就兩天,不能再拖了……”柳安安鬆一口氣,“少宗主是個好人,必然會願意幫你,到時候你小心一點,不至於損傷他的性命。”

    蕭夕禾答應了。

    柳安安與她對視片刻,哼哼唧唧爬到床上抱住她:“小師妹,藥神谷裡我最喜歡你了,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不是最喜歡大師姐?”蕭夕禾挑眉。

    柳安安揚唇:“不一樣的喜歡,對大師姐是照顧多一點,對大師兄是尊敬,只有對你,才會像同齡的朋友一般……我以前都沒有朋友的。”

    蕭夕禾笑著拍拍她的後背:“我也最喜歡你。”

    柳安安吸了一下鼻子,坐直了:“找點吃的吧,我現在需要美食緩解悲傷。”

    蕭夕禾失笑,直接將自己的乾坤袋扔給她。

    柳安安高興了,一邊翻找一邊嘟囔:“我最喜歡你的乾坤袋了,像個百寶箱,什麼好吃的都有……啊,找到兩塊棗糕,我最喜歡棗糕了,我再看看還有什麼……”

    蕭夕禾見她已經徹底沉浸尋寶遊戲,唇角也跟著揚了起來。

    柳安安找了半天,最終找到兩塊棗糕一份雞爪還有一小袋瓜子,把乾坤袋還給她時,還不忘吐槽一句:“剛才在裡面看見你以前的乾坤袋了,都用那麼舊了你還沒扔啊?”

    “只是外表舊了,裡面還是能用的,萬一哪天用得上呢,就留著了。”蕭夕禾把師父送的新乾坤袋重新戴回身上。

    柳安安撇了撇嘴,將手裡的食物分給她一半。

    蕭夕禾陪著柳安安吃了點東西,又灌下兩大瓶護身養心的湯藥,那種痠麻的疼痛感總算消失了。她活動活動手腳,確定精神恢復得差不多了,便跟柳安安一起去了趙少卿寢房。

    趙少卿還在昏睡,即便已經失去意識,蹙起的眉頭也沒有鬆開。

    趙無塵正在旁邊陪著他,見蕭夕禾二人來後便站了起來:“兩位小友。”

    “趙宗主。”蕭夕禾看到他眉眼間的疲態,心裡默默嘆了聲氣。人之所以是人,便會為七情六慾生離死別所擾,像趙無塵這樣的高階修者也是一樣,縱使地位再高、修為再強大,留不住親人時,依舊是無能為力。

    簡單打過招呼後,柳安安直接到桌前站定,一邊從自己的乾坤袋裡翻找適合趙少卿的補藥,一邊吩咐蕭夕禾:“你去給少宗主診脈,瞧瞧脈象是否呈斷續狀。”

    蕭夕禾才進藥神谷一年,大多數藥理都只學了皮毛,唯有煎藥之類的做得極好,所以平時診脈一向由柳安安負責,她只負責處理藥材。不過到底是柳江的徒弟,即便只學了皮毛,也要比尋常大夫厲害些,查看脈象這樣簡單的事還是能做的。

    蕭夕禾答應一聲走到了床邊,剛一坐下要去碰他搭在被子上的右手,正在昏睡的人突然指尖一動。蕭夕禾頓了頓,一抬頭便看到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肆……”他看到蕭夕禾也有些怔愣,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少卿,”趙無塵連忙上前,“你醒了?”

    趙少卿疲憊地抬起眼眸,勉強擠出一點笑:“父親。”

    蕭夕禾識趣地到一旁站定,趙無塵立刻在她先前的位置坐下了,拉著趙少卿的手顫聲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父親,阿雨呢?”他在提到某個名字時,聲音突然輕了幾分。

    趙無塵怕刺激他,不願再提起那隻妖族,可面對兒子殷切的眼神,抿了抿唇還是回答了:“我叫人將她葬在了後山。”

    那隻妖雖然為了兒子做了許多事,最後還付出了自己的性命,可一想到她害了他一十三名弟子,他就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一把火燒了。可惜憤怒過後便是冷靜,為了減輕兒子的悲痛,他只能將她好好安葬。

    聽到阿雨的結局,趙少卿眼底細碎的光突然破滅了,他沉默許久,只說了一句:“是我害了她。”

    “不關你的事,你切勿再多想,”趙無塵皺著眉頭,“這件事已經過了,你好好養病,等將來身子好全了,父親帶你去看她。”

    趙少卿怔怔抬眸,對上趙無塵的視線後眼圈突然紅了:“父親……”

    趙無塵沉默地拍拍他的後背。

    寢房裡氣氛愈發低迷,蕭夕禾嘆了聲氣:“趙宗主,您這幾日也累壞了,不如先去歇息吧。”

    趙無塵也知道自己留下對趙少卿無益,聞言點了點頭便站起來了:“有勞二位小友。”

    “趙宗主客氣。”蕭夕禾與柳安安還禮。

    “兩位小友,可否借一步……”趙無塵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靜了靜後笑笑,“無事了,麻煩你們照顧少卿。”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蕭夕禾看得懂他的猶豫,也能猜到他猶豫的背後,是已經知曉了兒子的情況,所以不忍心再問一遍的痛楚。

    趙無塵一走,柳安安便直接走上前來,將一顆補藥遞上:“少宗主,你將這個吃了。”

    趙少卿看著她手中的丹藥,靜了片刻後揚唇:“不用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拒絕吃藥,柳安安愣了一下,頓時皺起眉頭:“少宗主,我知道你現在很傷心,但身體重要。”

    “我大限將至,實在不想再吃這些苦藥,還請柳道友見諒。”趙少卿苦澀開口,見柳安安還想反駁,他無奈一笑,“柳道友不必安慰我,我都知道的,自己應該是沒幾日好活了,既然所剩時日不多,又何必再浪費東西勉強自己。”

    柳安安嘴唇動了動,突然說不出勸他的話了。

    畢竟他說的對,即便吃了這些藥,也難以改變他的結局。

    寢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趙少卿垂著眼眸,已經沒了半點生趣。蕭夕禾看著他,彷彿能清楚地看到生命力在流失,一種無能為力的情緒在她心中湧出,她匆匆別開臉,才沒洩露自己的情緒。

    從趙少卿的寢房出來時,師姐妹兩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低著頭沒精打采地走在路上。雖然已經查出那隻厲鬼是阿雨,且阿雨已經死了,但兩人回去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避開蕭夕禾第一次見鬼的那條小路,轉而換了別的路線。

    兩人走到一半時,蕭夕禾突然想起一件事:“謝摘星不是給了趙少卿一塊冰魄,說那東西能救他的命嗎?”

    “咱們不是已經討論過了,那東西不論口服還是外用,都沒有任何藥用價值,估計是謝摘星糊弄他的。”柳安安聳聳肩。

    蕭夕禾擰眉:“萬一不是呢?謝摘星那麼厲害,說不定真的能救他呢?”

    “若真能救他,他現在為何身體越來越差?”柳安安一針見血。

    蕭夕禾突然不知該怎麼反駁了。是啊,趙少卿先前說過,他一直按照謝摘星的吩咐將東西帶在身上,假如真有功效,身體又怎會越來越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