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124章 兩位皇后

    大家早已躺平開始熬資歷。

    早就開始以寧嬪郭氏,而不是貴妃為榜樣了。

    姜恆到了後,先給了郭氏一個詢問的眼神,郭氏對她點了點頭。

    這些年,郭氏也幫了她很多忙。

    今年冬天,人人都知道太后娘娘要不好了。姜恆一來是要為太后祈福,二來也是想著寒冬時節守孝,若是保暖不足,只怕要有不少體弱的宮妃尤其是孩子們會生大病。

    於是就以太后娘娘恩典,各宮多發了棉花、棉布和炭火等必需品的份例。

    都少不了郭氏幫著她一起料理。

    姜恆的目光環視側殿,就見阿哥們和敏敏都不在這裡,想來是跟皇上、十四爺一起進了暖閣裡頭,靜聽太后娘娘最後的吩咐。

    果然,姜恆穿過妃嬪們時,正在努力憋著眼淚的十四福晉抬起頭來,對她頷首,給了個孩子們都在裡頭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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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內與屋外情狀差不離。

    皇子、公主在前,恂親王府的兒女在後,俱按序齒跪著。倒是重孫子一輩,太后一個也沒叫進來,只說不必嚇著孩子們。

    說是隔代親,什麼老太太愛重孫子。其實到了最後,當母親的還是最掛念兩個親生兒子。

    皇上跟恂親王兩個都在榻前跪著,烏雅嬤嬤原是給皇上奉上軟墊的,卻被皇上扔到一旁去了,就這樣以天子之身跪著硬邦邦的腳踏上。

    太后神志清醒。

    清醒的讓皇上心沉。

    果然,太后自己也很清楚,連參湯也不喝了。

    她只是帶著眷戀,挨次摸了摸兩個兒子的臉頰,緩聲道:“人生七十古來稀,額娘都七十多歲了,也算多福高壽。”又對皇上道:“瞧你,這幾個月,多了不少白髮。”

    太后索性努力坐直了身子道:“還是梳髮的人手不巧。哀家剛長白髮那些年,都會給自個兒梳髮,把白髮藏起來一絲兒也不漏,旁的宮女梳的都不如哀家親自來的巧。”她拍了拍榻旁,對皇上道:“說來,額娘還沒有給你梳過髮辮。你轉過身來。”

    十四爺忍著淚道:“我小時候額娘倒是常給我梳的,今日便不跟四哥搶。”

    皇上轉過身。

    太后叫十四爺親手捧著一面半人高的鏡子,又叫敏敏過來,在旁替她拿著髮油,慢慢給皇上梳著。

    其實太后娘娘眼神越發不好,方才皇上跪在下頭,她還看的清楚些,此時真把頭髮放在手裡,倒是分不清黑白了,兼之手上也沒有力氣,所以慢慢梳完,費力給皇上重新編起來後,還不如原來。

    但滿屋人都說果然好。

    太后也就笑了,又將陪伴她多年的犀角梳輕輕插在敏敏髮間:“好孩子,這就如你大婚的時候,皇祖母給你梳了發一般。一梳梳到底……”

    姜恆在側殿聽到暖閣內哭聲驟起的時候,與皇后一樣,不等出來正式通傳的內監,就帶著妃嬪們一併伏身送太后駕鶴西去。

    雍正十九年正月,太后烏雅氏薨逝,禮部上諡孝恭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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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額娘是高壽而走。”皇上雖是傷痛,但太后之前先是纏綿病榻,已經讓所有人包括皇上做足了心理準備,且太后去的那夜如此安詳,就像是太累了慢慢睡著了。

    兒孫繞膝,了無遺憾,含笑而終。

    於是不必群臣勸諫皇上節哀,中正殿的法師來以佛理勸說,皇上自己都私下對姜恆說了一句:“朕將來若得如此,也算圓滿。”

    因見姜恆怔怔看著他,就安慰道:“你放心,朕不過這樣一說,必不能現在就拋下萬事走了。何況,朕也放不下你們。”

    “朕心知肚明,那幾個在朝上提出要朕立皇貴妃,甚至影射廢后的臣子,安得不是什麼好心。不是蠢就是壞,偏把你與弘昑放到火上去烤。”

    姜恆心知隨著弘昑長大,朝上這樣的暗流轉為明著的浪花,會越來越多。

    在太后去後,敏敏還悄悄給她說過:“額娘,皇瑪姆病中有時會將我錯認做溫憲姑姑,拉著我說許多話。”

    “皇瑪姆說當年皇瑪法晚年,皇子們為了儲位鬥生鬥死,她就沒有一夜能睡的踏實,生怕不知什麼時候,就有宮人衝進來說兒子犯了忌諱被圈禁了。”

    “但那時再擔心,皇祖母也只盼著一件事,就是皇阿瑪最後能做儲君能登基。”別人的孩子跟自己的孩子,這選擇還是很好做的。

    但等做了祖母,下面一水兒都是親孫子的時候,這選擇就不是很好做了。

    對太后來說,或許這會子離世,反而是更安心的。皇帝還未老,不用見孫輩們為了皇儲之位爭鬥的不可轉圜。

    且說皇上一直沒有給諸位皇子封爵。

    朝臣們私下都猜測道皇上是在等六阿哥滿十五歲一起封爵。可見皇上看好六阿哥,意在消弭六阿哥因年幼與幾位兄長的差距。

    畢竟哪怕上頭幾位阿哥已經大婚生子,甚至參與朝政好幾年,但只要不封爵就不開府,就依舊住在阿哥所,在皇上眼皮底下,沒有自己的朝臣班底,不是真正的當家。

    姜恆看著女兒也有些瘦了的臉頰,便叫她不必多慮朝上之事:“給太后娘娘守孝這百日,也是你打出生來沒經過的日子,自己身子別拖垮了。”

    敏敏點頭:“女兒一向身體好,倒是皇額孃的樣子……我有些擔心。”

    姜恆腹內嘆氣,敏敏都看出來了,她這整日跟在皇后身邊一起料理太后喪儀的貴妃怎麼會看不出來。

    皇后這回守孝,是全然不顧自己身體,根本不思以後的做法。按照祖宗家法率嬪妃內命婦們縞素居喪,大冬天裡跪的是冰涼的草墊——這些大家都是一樣吃苦,但皇后作為表率,不僅跪的比旁人都要標準,還幾乎不吃不喝。

    別說皇后這本來就是大半個病人,強健的男人也受不了這樣啊。

    因先帝爺早於太后娘娘駕崩,景陵已封,自不能再去動先帝爺的陵墓。皇上就按照當年孝莊太后、孝惠太后的例,另外給太后點了景東陵單獨安葬。

    直到太后葬入地宮,行過神位的點主禮,喪儀過去,皇后才卸了那口氣,當即就回鍾粹宮內養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