慫慫的小包 作品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天光大亮之時, 塵封許久的長信宮突然響起了喧鬧聲,沉重的宮門打開又再次關上,仿若一滴沸水悄無聲息地落入了油鍋。

    乾清宮門口, 景安帝饜足而歸,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總是緊鎖的眉目舒展著,顯然是對昨夜的長信宮之行十分的滿意。

    王大伴大著膽子悄悄地窺了一眼,心中大致有了數,看來陛下昨夜在崔皇后那裡過的很愉快。也不是很奇怪, 當年崔皇后初嫁給還是皇子的陛下時,陛下就夜夜宿在她屋裡,還是後來崔家大逆不道謀反,陛下才徹底冷落了她多往後宮妃嬪處停留。不過即便如此, 陛下也沒廢了她,還是保留了她的皇后之位。

    靖王殿下除了受些冷待也好好地在危機四伏的宮裡長大了,若說背後沒有陛下派人暗暗看顧, 王大伴可是不信的。

    此一時彼一時, 說不準崔皇后還真的能東山再起呢, 他冷眼看著陛下因為太子對高貴妃的容忍度越來越低了。

    王大伴邊猜測邊跟著景安帝走進乾清宮,他手下的徒弟張全隨即上前來稟報, “陛下,吏部尚書盧大人已經將春闈前十名的答卷送來了,並一份春闈名次紅單。”

    今日逢十五,景安帝不需要上朝,朝臣們卻還要工作。聽到春闈名次已經出來了, 景安帝饒有興致地讓人呈上來, “吏部的人辦事倒是比禮部利落多了。”

    上一次的春闈由禮部主辦, 足足耗費了十日才將所有答卷審完,這一次吏部主辦只三日就審完了。

    答卷上的姓名籍貫都糊著,景安帝決定給盤奴一個面子,先挑了第十名的答卷看了一遍,然後再撕開一角看這答題的舉子是不是金陵人氏,姓不姓陸。

    結果呢,第十名不是,第九名不是,第八名也不是……接連看到第六名通通沒有姓陸的舉子,這下景安帝的耐心徹底消失,哼了一聲,直接拿了頭名的答卷撕開。

    若這人還不姓陸,景安帝想他乾脆直接下旨讓盤奴進宮一趟,好好同她說道一番,皮相固然重要,才學也不能忽視。

    然而他的手一用力,“金陵人氏,陸照,年二十二”一行字直直映入眼簾,景安帝神色頓了一下,隨後挑眉以極其挑剔的態度將這份答卷看了足足三遍。第一遍,他看中了這人字寫的不錯,有幾分意思;第二遍,他的目光落在策論上久久不能移開;第三遍,他凝眸仔細地將每個字都讀過每段話都在腦海中過上一遍。

    “好!吏部那些人沒看走眼,堪當頭名。”景安帝一時龍顏大悅,覺得他養大的盤奴得到了他的真傳,也沒有看走眼。

    “恭賀陛下又得良才啊。”王大伴瞅準時機,笑著附和。

    誰都看得出來今日陛下的心情極好,這個時候不拍馬屁還等到什麼時候。

    “嗯,這次殿試朕要好好看看這人,其他幾人的才學也不錯,比如這個褚倫。”景安帝得意洋洋地將滿意的答卷都放在一起,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贊成海禁重開。

    朝中那些反對的老臣們年紀大了,也該退下換成新的血液了。

    景安帝沉吟片刻,突然開口吩咐,“傳旨下去,這次殿試之後的春恩宴交由靖王來主持。”

    殿試向來由皇帝本人主持,春恩宴則一般交由儲君……陛下他的意思……

    “另外,既然春闈的名次都已經擇定了,便通曉六部公佈出去吧,不拘吉時吉日。想必有些人已經等急了。”景安帝又吩咐了一句,之後忍不住又將手邊的答卷看了一遍。

    “遵旨。”殿中宮人們垂著頭,心中亦有他們自己的盤算。

    ***

    春闈結束後的第四日,剛過了午時,貢院緊緊閉著的大門突然就打開了。這一舉動像是插了翅膀立刻飛往京城的各處,只一刻鐘後聞訊而來的人就佔滿了貢院的門口。

    多少舉子的眼睛都盯著貢院,歷屆的經驗告訴他們春闈的名次已經出來了,否則貢院不會無緣無故地開門,還挑在這個時候。

    果然,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不久後貢院中走出一波人,驅趕了靠的太近的人群后,一臉嚴肅地拿出幾張紅單張貼在牆上。

    紅紙黑字一排排一列列,赫然就是此次慶平十五年春闈的名次!

    “快讓我看看,我家郎君有沒有在上面。”

    “前面的兄弟識不識字,看沒看見上面有位姓王的郎君。”

    “頭名呢?頭名是誰?是冀州的大才子褚倫褚郎君還是京城素有文名的羅定興羅郎君亦或是江蘇紹興的週期周先生?”

    上百人擠在一起要去看紅單,喧喝聲不停。好在頭名一目瞭然,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春闈頭名,金陵人氏陸照陸郎君,這是哪位?怎麼從來沒聽到他的才名,不僅褚郎君屈居他的下面,連週期周先生都只考到第九名啊。”

    “金陵人氏……我知道,這是三年前金陵會試的頭名,聽說因為要守母孝才沒參加上次的春闈!”

    “果然果然,春闈頭名怎麼也不會是個無名之輩。”

    一群人議論紛紛,陸照的來歷很快就被拼湊出來。一時有人感嘆他是孝子,有人說他蟄伏三年不簡單,還有人信誓旦旦言其出眾的不止是才學。

    讚揚聲傳到陸十耳中的時候,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們口中的人是自家郎君,郎君他考中了春闈頭名!春闈頭名,距離狀元僅有一步之遙!

    陸十興奮地大叫起來,在眾人奇怪的目光注視下跑著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郎君去。天知道今日郎君和他出門只是為了購置些物什。

    期間他與一群人擦肩而過,等看清了為首那人的相貌,陸十急急停下了腳步,故意昂首挺胸,“我家郎君春闈頭名,我家郎君姓陸!”

    一群人中簇擁的男子正是前日同陸照有過一面之緣的褚倫,聞言定定看了陸十一眼,停下腳步連紅單都不看了,“你家郎君就是金陵陸照?”

    “陸十,慌里慌張地作甚。”陸照遠遠看見書童急急跑來的身影,走上前來,看到褚倫等人平靜地頷首示意。

    “郎君,春闈的名次出了!您考中了春闈頭名!”陸十看到自家郎君,激動地不行。

    這麼快就出了?比上輩子快了有五日。陸照微微一驚,霎時明白了褚倫等人停下腳步的原因。

    他抬眸看過去,淡定挑眉,“既然春闈名次出了,不妨我們一同去看看,書童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褚倫一行人臉色雖不大好看,但春闈名次當然是親眼看到才能相信,於是並未回絕。

    貢院門口已經換了另外一撥人守著,其中有人看出褚倫的身份主動讓了一讓,紅單就徹底展露在陸照等人的面前。

    第一行第一個名字沒有意外,是陸照。褚倫則剛好就在陸照的下面,是此次春闈的第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