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繾綣 作品

第62章 嬌千金062

    她輕輕開門,去外面洗了手,而後進來。

    緩緩把椅子拿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她拿出筆記和鋼筆,記下今天推拿的手法和針灸穴位。

    筆尖唰唰作響,在寂靜的夜色中份外清晰。

    沈元白睜開眼睛,短暫的惘然後恢復清明,他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身上藥酒味和沉香味混雜,他伸手拿過一旁的襯衣穿上,慢慢扣上紐扣。

    “哥哥?”蘇娉聽到動靜,回頭。

    沈元白唇邊笑意溫柔,朝她輕輕點頭。

    抬手,戴上腕錶。

    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九點半了,他站起來,拍拍在椅背上睡得發沉的弟弟:“青雪,回去睡。”

    沈青雪迷迷茫茫直起身子,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才想起來自己在家屬院,妹妹剛才在給他針灸。

    不知道是不是艾草的味道,他很快就睡著了。

    穿上襯衣和軍裝外套,戴上帽子,他打了個哈欠:“阿軟,我們回去了,你早點睡,明天早上要是起不來我給你把飯送來。”

    “好,你們回去休息吧。”蘇娉停下筆,看著他們:“明天繼續?”

    “行。”沈青雪擺擺手,走路都有點晃盪,顯然是沒睡醒。

    他也不知道怎麼會這麼好睡,就覺得四肢五骸都得到了舒緩,像泡在溫泉裡一樣。

    舒坦。

    沈元白笑著點頭,溫聲道:“你也早點休息。”

    可能是因為剛才睡了一陣,溫柔瀲灩的桃花眼份外有神。

    “知道啦。”蘇娉送他們到家屬院門口,見他們消失在操場上,才折返回來。

    合上筆記本,她把藥酒和銀針收好,艾條也放進木盒。

    劃燃火柴,她點燃安神香,上床睡覺。

    第二天,沈青雪把早飯送了過來,她吃完把飯盒還回食堂,帶著兩本漢方醫藥和譯本,出了軍區去了妙仁堂。

    早上的空氣格外清新,她也不著急,抱著書緩步走在街上,經過供銷社的時候還想著到時候回學校給老師帶一包杏仁酥。

    妙仁堂在城南,走過去需要一段時間,她就邊走邊看,附近有什麼沒去過的地方就記下來,等媽媽和哥哥們過來看她,帶他們一起出來逛逛。

    還沒到妙仁堂,就見外面圍了一圈人,還隱約有哀嚎聲。

    “怎麼回事呀?”她擠過去看。

    “這不,吃了妙仁堂的中藥,說是回去煎了兩服,現在肚子痛得滿地打滾。”

    旁邊有看熱鬧的人回應道。

    蘇娉看了下這人的樣子,不似裝的,豆大的汗從腦門往下掉。

    她不動聲色:“怎麼確定是因為吃了妙仁堂的藥才這樣?我聽家裡老人說妙仁堂是東城最好的醫館這才過來看病,應該不會有這樣的事吧。”

    “這不,大家都有點不信嘛小同志。”有個六十多歲的大嬸拉著她到一邊,瞥了眼地上打滾的人,小聲道:“我們家一直在妙仁堂看病,不管是老大夫還是小大夫開的藥都是藥到病除,從來沒說出過什麼問題。”

    “這個人啊我也認識,我們村上有名的無賴。”大嬸壓低了聲音,生怕被地上打滾呼痛的人聽見:“我就覺得他多半是裝的,來訛錢了。”

    “不會吧嬸子。”有人只聽到了後半句,“現在誰敢訛錢啊,就不怕被公安帶走?”

    “指不定就糊弄過去了呢,我聽說他兒子最近要娶媳婦,可能就是缺一筆彩禮錢了。”大嬸鬆開抓著蘇娉的手,又湊到前面看熱鬧去了。

    “怎麼回事?”醫館裡有人出來,見有人躺在地上哭嚎,先是愣了一下,又立馬喊人把他抬了進去。

    看熱鬧的都是過來看診的,他們也跟著進去了。

    蘇娉跟在人群裡,一直在觀察病人的症狀,凝眉不語。

    這個樣子看起來不像是裝的,反而像是藥物起了反應。

    中藥有十八反和十九畏,有些藥物不能合用,否則會產生強烈的毒副作用,這位患者的症狀看起來像是藥物中毒。

    醫館配錯藥?這也不可能啊。

    一般是坐診大夫開了方子,由學徒抓藥,旁邊還有一個藥師核對一遍。

    她不動聲色湊了過去。

    “這症狀像是藥物中毒。”有大夫過來看了一眼,對旁邊的師弟說:“我給他切個脈看是怎麼回事,你去叫師兄過來。”

    “可師兄和師伯還有師爺在裡屋商議研討會的事……”

    “去叫來!”

    見他神色凝重,學徒不敢怠慢,趕緊去喊人了。

    在他坐下切脈的時候,旁邊的聲音驟然消失,雖然看熱鬧,但他們也知道不能打擾大夫診脈。

    “師兄。”學徒在外叩門:“外面來了一個病人,說是吃了我們醫館開的藥,現在肚子疼痛在地上打滾,吳師兄請您去看看。”

    京墨望了眼神色自若喝茶的師爺,以及不為所動的師父,他嗓音清冷:“知道了。”

    “師爺,師父。”他起身道:“我去看看。”

    “去吧。”簡老爺子隨意擺手:“如果真是中藥出了問題,你這個妙仁堂也不用開了,免得為禍人間。”這話是對尤老爺子說的。

    看著眼前精神矍鑠的百歲老人,尤老先生給他老人家添了杯茶:“您放心,妙仁堂從來不會犯這種錯誤。”

    他對自己的徒弟是十分有自信的,至於師兄弟們塞過來的學徒,都是從磨藥做起,在考核通過之前不能單獨坐診,就連抓藥都有師兄在旁邊看著。

    “大夫,您說他這是怎麼回事?”見他收回診脈的手,立馬有人七嘴八舌問道。

    “藥物相剋中毒。”大夫皺眉:“你確定這藥是在我們醫館抓的?小九,把醫案取來。”

    躺在榻上的患者抱著肚子,蜷縮成蝦米,渾身發抖,顫巍巍道:“肯定……肯定是你們醫館抓的,我叫趙自立。”

    叫小九的那個學徒抱著厚厚的一本醫案過來,吳大夫拿過醫案,搭在胳膊上直接翻閱。

    找到趙自立的名字,他眉頭依舊沒有松。

    醫案上面記載,兩天前,趙自立因為風溼頭痛來醫館就診,大夫給他開了烏頭、白芍、麻黃等藥,讓他回去煎服。

    這個藥方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是用來治療寒溼頭痛的。

    怎麼會有藥物中毒的現象?

    “給我看看。”身穿月白色粗布長袍的年輕人站在他旁邊,伸手道。

    吳大夫把醫案遞給他,“師弟,這個藥方是三師兄開的,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怎麼會把人吃成這樣?!”門口進來一個潑辣女人,見丈夫躺在榻上要死不活直哼哼,趴在他身上就放聲大哭:“我都說了風寒都是老毛病了,有什麼好治的,非要跑過來浪費錢,還說這個什麼妙仁堂是城南最好的醫館。”

    “兒子就快娶媳婦兒了,你現在就這個樣子讓我怎麼是好啊你。”

    之前跟蘇娉說話的那個嬸子下意識往後推,這一家人特別是這個老孃們,難纏得很。

    京墨不為所動,翻看醫案後,問榻上的人:“喝完藥的藥渣子還在嗎?”

    “在,”塌上的人顫巍巍從兜裡掏出用蘆葦紙抱著的藥渣:“怕你們……你們抵賴,我特意帶過來了。”

    京墨淡淡睨了他一眼,接過藥渣,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打開蘆葦紙。

    湊到鼻尖嗅了嗅,他神色如常,“你確定這是從妙仁堂帶回去的藥?”

    “不能還有哪兒?總不能我們自己給自己開藥吧?”女人狠狠瞪他:“這麼大的醫館敢做不敢認?那我們只能報公安讓公安過來查了。”

    隨後,她又拍打著榻上的男人:“你看看,什麼狗屁好醫館,亂開藥還推卸責任,你這個倒黴催的,頭痛忍一忍不就沒這些屁事了。”

    躲到一邊的嬸子見她這樣,不由對自己剛才的想法產生懷疑,難道真是醫館開錯藥了?不然她咋敢說報公安?合著不是裝的?!

    跟她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妙仁堂開錯藥?!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醫館裡頓時一片喧嚷嘈雜,就連坐在那兒看診的病人都紛紛起身,不敢再讓大夫看。

    “大夫,這你們得給個說法吧?”

    “是啊大夫,我們祖祖孫孫都在你們醫館看病,我們私心裡是信任你們的,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這……”

    京墨神色淡然,蘇娉悄然上前,從背後扯了扯他的衣袖,輕聲問:“師兄,能給我看看藥渣嗎?”

    這才發現她混在人群中,不過京墨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把藥渣遞給了她。

    蘇娉接過來,先是仔細辨認,又低頭聞了聞,原本緊皺的眉心舒展開來。

    “這藥不是妙仁堂開的。”京墨嗓音淡淡,垂眸看著榻上的人。

    “這不可能!”女人直接怒罵:“你們這群黑心肝的,有病例有藥方和藥渣,現在說不是你們開的了?天吶,大家聽聽,這就是你們一直信賴的醫館。”

    “今天他敢這麼堂而皇之明目張明的推卸責任,明天你們的藥方出了問題他們也會不認!”

    這話一出,來看病的患者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最後有人說:“報公安!讓公安來查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