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繾綣 作品

第92章 嬌千金092

    第二天一早,五點四十三分,陸長風又在那劈柴。

    容嵐已經醒來了,在廚房煮麵條,再和點面做點餅在路上吃。

    從這兒到老家車程也就三四個小時,但是老家那山路崎嶇的,爬兩步肚子就空了。

    太費勁了。

    蘇定邦哈欠連天坐在灶前燒火,他搓搓腦袋,悶聲悶氣道:“嵐嵐,你說這小子是不是勤得過頭了?”

    他當年去老丈人家可沒這麼能折騰,一大早就在那舞。

    “是你以前太懶了。”容嵐涼涼地覷他一眼:“第一天幫我爸收藥材碾藥材,第二天九點還沒醒。”

    “這不怪我啊。”蘇定邦給自己找補:“房間裡一股中藥味,是不是點了安神香?”

    容嵐白他一眼,懶得再搭話。

    早飯是吃湯麵和酥油餅,陸長風從到這兒來就沒掩飾過自己的食量,他的碗是最大的海碗。

    “真能吃啊。”蘇策每次跟他吃飯,都忍不住感慨。

    部隊裡訓練量大,所以能吃的很多,以前他覺得自己的飯量算是首屈一指的了,現在跟陸長風這麼一比,還真是略遜一籌。

    他吃兩碗,陸長風吃三碗。

    這三個人湊一堆,一鍋麵幾乎都進了他們的肚子,蘇定邦看得是直嘆氣:“我年輕的時候也能這麼吃,不過那個時候家裡沒糧食,只能去山上掏點野果。”

    當時都缺吃的,老家後面那片大山都快被薅光了,有些野果也不管酸不酸澀不澀,往肚子裡填了就是自己的。

    “你們幸好是進了部隊,不然誰家孩子能這麼吃啊。”

    農村都是按人頭分口糧,其餘的就得看工分了,城裡倒是有供應糧,一個成年人一個月也就二十八斤,除非你工種不同,是重勞力,糧本上才能多分一點。

    蘇策一邊“嗯嗯”應聲,一邊吃麵,心裡不以為意。

    我每個月的工資都被你騙走了,多吃兩碗麵怎麼了。

    陸長風是不管這些,鍋裡有富餘的他就多吃一些,沒有就少吃一點。

    蘇娉始終細嚼慢嚥,咬餅的時候也是小口小口,跟旁邊的陸長風對比十分強烈。

    容嵐看著這容貌相當性格卻南轅北轍的兩個孩子,心裡不禁有些擔憂。

    就怕以後在一起過日子這飲食習慣處不來。

    口味倒是沒什麼,部隊裡都是大鍋飯,炊事班天南海北的都有,口味雜。

    一個廚房炒出來的菜,這鍋鹹那鍋可能就是甜的。

    當兵的酸甜苦辣鹹都能吃。

    蘇娉察覺到媽媽的目光,她疑惑望過去。

    小姑娘圓眼杏腮,巴掌大的臉白皙精緻,因為不解,桃花眼有些許茫然。

    容嵐衝她輕輕搖頭,收斂神色:“沒事,吃吧。”

    吃完早飯是七點過十分,一家人浩浩蕩蕩拎著行李去軍區外坐客車了。

    除了昨天隨身攜帶交給蘇娉的錢,陸長風行李袋裡還有一些,他上了車打票,把一家六口的錢全部付了。

    細節見人品,容嵐心裡暗自點頭。

    到目前為止,這孩子的言行舉止沒有讓她有絲毫不滿的地方在。

    容嵐跟蘇定邦一起坐,蘇策挨著呆頭鵝弟弟,打完票的陸長風長腿一跨,自然而然就往小姑娘旁邊走。

    蘇策“哎”了一聲,眼見他屁股坐下來,剛要起身跟他換個位置,手裡就多了十塊錢。

    陸長風穩穩當當坐在小姑娘旁邊,斜眼問:“怎麼了哥哥。”

    坐在他們身後的蘇策把錢揣回兜裡:“沒事,就是問你們要不要把車窗關上,這大冷天別凍著我妹妹。”

    陸長風轉頭一看,挨著車窗坐的小姑娘髮絲被風吹起,他抬手,稍微用力,車窗嚴絲合縫被拉上。

    蘇娉垂眸,男人橫著的胳膊就在眼前,他穿的是黑色的長風衣,因為動作,衣袖往上走,露出半截襯衣袖口。

    男人結實的腕骨上戴著一塊銀色的表,看起來跟沈元白的有些像。

    她好奇問:“你跟哥哥的手錶是一起買的嗎?”

    “團部統一買的,”陸長風見她盯著自己的腕錶,收回手,摘下來給她:“反正我跟你哥的工資是同時扣的。”

    團部作戰指揮官人手一塊。

    蘇娉點點頭,手錶沉甸甸的壓在掌心,沒有想象中冰冷的金屬觸感,而是男人溫熱的體溫。

    她斂眸看了一陣,然後說:“伸手。”

    陸長風略微挑眉,伸出右手。

    手錶搭在他腕骨上,她捏著錶帶,仔細將手錶扣好。

    指尖不經意觸到他溫熱的肌膚,陸長風揶揄地望著她。

    眼底明明白白四個大字——

    佔我便宜?

    蘇娉無語,縮回手,轉頭看著窗外,嘴角卻是上揚的。

    “欸,”陸長風略微湊近她,在她耳邊輕聲道:“阿軟,偷著笑什麼?想碰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啊。”

    “我就在這裡,你隨便摸。”說著,還把手伸出去。

    因為是附在耳邊低聲的呢喃,身後的蘇策只能看到兩顆腦袋湊在一起,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在外面注意點啊。”蘇策不滿道:“我這個當哥的還坐在這兒呢。”

    蘇馭應聲:“還有我。”

    陸長風瞥見小姑娘殷紅的耳尖,他笑了笑,慢悠悠轉身。

    還沒開口說話,就聽蘇策道:“多少錢都不好使!”

    “我只要二十。”蘇馭摸著腦袋嘿嘿笑。

    “你個呆頭鵝!!!”蘇策直接一個爆慄過去。

    陸長風笑聲愉悅,趴在座椅背上看兄弟相殘。

    狹長的鳳眼裡盛滿笑意。

    因為容嵐暈車,蘇定邦和她坐在前面,低聲商量道:“媳婦兒啊,咱們得去糧站換點糧食回去吧。”

    “你自己看著辦。”容嵐隨意道:“這種事你不是做得輕車熟路了嗎?還問我幹嘛。”

    蘇定邦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今天是一九七五年,二月一號。

    農曆臘月二十一。

    蘇老太太接到兒子從軍區發來的電報,知道他們要回來,提前在家備菜。

    雖然想到蘇娉那個病秧子心裡還是不舒服,但聽說她帶了個對象回來,總得提點什麼東西來吧。

    眼瞅著就是年關,到時候親戚過來拜年,擺在那兒,別提多有面了。

    哪個親戚不說她家過得好?大兒子是國營廠工人,二兒子部隊當大官,小兒子在研究所。

    兩個孫子也能耐,都當了兵,孫女都上了工農兵大學,小孫子今年剛讀完五年級,翻年就是小升初。

    只不過別人以為她手頭寬裕,經常有親戚過來借錢借票打秋風,實則大兒子的錢被大兒媳卡住了,二兒子除了每個月寄的十五塊錢也沒有多的,除非他回來偷偷給塞一點。

    小兒子也是逢年過節回來一趟給三瓜兩棗,問他錢哪去了,說做科研沒那麼高的工資,老太太不信。

    她覺得小兒子看起來沉默寡言,實則心眼最多,跟她也不親。

    老太太這些年攢了不少錢,一直沒用,她過慣了苦日子習慣了摳搜,打算以後給孫子們娶孫媳婦用。

    瞄了眼默不作聲坐在灶臺前的徐秀,她握著鍋鏟,哼了一聲,懶得搭理她。

    “老伴兒。”蘇老爺子手裡提著肉回來,放在案板上:“老二他們一家子要回來了,你把這些肉都煮了。”

    今天村裡分豬肉,按人頭各分半斤,蘇家只分到兩斤。

    除了他跟老太太還有徐秀蘇朗母子倆,其餘人沒在隊上出工,沒份。

    “醃一下掛廚房上面燻著不行?”老太太剜他一眼:“有多少吃多少,留不到天明。”

    “現在什麼時候,這麼能嚯嚯了,你是忘了以前大半年吃不上肉的時候?”

    她搶過案板上的豬肉,把肥肉都剔下來煉油。

    蘇老爺子向來耳根子軟,怕媳婦,這是老毛病了。

    別人家媳婦都是嫁進來就老老實實聽婆婆的話,蘇老太太偏不,她剛嫁到蘇家,就直接把想給她一個下馬威的婆婆給打了。

    是真的動手。

    他永遠忘不了新婚第一天,老孃讓兒媳婦等全家人吃完飯再吃,還讓她第二天天沒亮就起來挑水,把家裡人的衣服都給洗了。

    蘇家人挺多,他有五六個兄弟。

    老太太可不慣著這毛病,第二天直接抱著衣服都扔臭水溝裡,然後跟急眼的婆婆幹上架了。

    後來兩根棍子都打在他身上,一個怪他娶了這麼個悍婦,一個怪他有這麼個缺德的娘。

    蘇老爺子這輩子唯二兩個不敢招惹的,除了老孃就是媳婦。

    媳婦嫁過來沒兩個月就提著刀逼他分家,他屁都不敢放一個,立馬跟老孃說了。

    老孃也怕這夜叉,如釋重負讓他們分出去了。

    也是因為這,和兄弟們關係都不鹹不淡,而且分家的時候碗筷都爭個沒休,撕破了臉,很少往來。

    倒是後來家裡幾個孩子都出息了,這幾個兄弟又過來走動。

    蘇老太太自然是愛搭不理,沒個好臉色。

    蘇老爺子就是個老好人,但也得看媳婦的臉色,只要她一個眼神,乖乖跟著走。

    徐秀見公公耷拉著腦袋,幫婆婆洗菜磨刀,她心裡十分鄙夷。

    蘇定邦去糧站買了一百斤大米,陸長風他們在副食品店買了些糕點和瓜子花生還有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