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榴火 作品

還傘

    深夜,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溫瓷託著腮幫子,看著夜雨星子飄在落地窗上,劃下一道道殘痕。

    早上出門時,媽媽還提醒她要帶傘,因為南市常有夜雨。

    偏不長記性。

    她趴在桌上,指尖摩挲著媽媽送給她的白玉珠串,冰冷的珠子也沾染了體溫。

    打著呵欠,溫瓷閉眼小憩。

    趴在桌上只能淺眠,但她真的太困了。

    朦朧間,聽到“歡迎光臨”的自動女聲響起來,接著就是一道低沉的男音,似在講電話——

    “轉專業?您等著吧。”

    “倒也不是多想當明星,就喜歡和您老人家對著幹。”

    “您等著,過段時間我再去考個國家二級運動員,光宗耀祖。”

    溫瓷揉了揉眼睛,循聲望去,卻見少年靠在貨架邊,骨節頎長的指尖隨手拎了一瓶蘇打水。

    燈光照著他冷白的皮膚,鬢髮短刺,耳上綴了一顆黑耳釘,顯得雅痞冷感。

    “您可真行,這會兒還不陪您的小老婆睡覺去,修仙呢?”

    “得了吧,再熬著當心駕崩了。”

    說罷,他掛了電話,拎了蘇打水來到櫃檯邊。

    溫瓷認出了他,傅家太子爺——傅司白。

    她臉色一沉,冷淡道:“4元。”

    聽到她細軟而冷淡的嗓音,看手機的傅司白忽然抬頭。

    女孩眼眸低斂,睫毛細密地垂著,燈光下她皮膚白皙冷感,唇卻不點而紅,襯得她五官乾淨而明豔。

    那道漆黑的視線掠過她,她頓時感到了少年壓迫的氣場,移開視線,盯著收銀機。

    不知道認出來沒有,多半沒有,當時的儲物間光線挺暗的。

    她見他遲遲不付款,又問了句:“掃碼還是現金?”

    傅司白這才從微怔中反應過來:“再拿包煙。”

    “什麼煙?”

    “萬寶路。”

    她指尖伸到煙櫃左邊第三格,取下了煙盒。

    傅司白視線落在了女孩身上。

    不過短短一年多,她身形瘦削了一大圈。

    以前是珠圓玉潤的富貴花,現在宛如躚蝶一般。

    不過白色連衣裙很適合她的氣質,乾乾淨淨、明朗如夏日陽光。

    他意味深長地望著她線條流暢的背影,喉結滾了滾。

    溫瓷回身見他望著自己,又想到傅氏集團對自己家做的事,心裡隱隱帶了厭意,很不客氣地將萬寶路撂他面前。

    大概是動作幅度太大了,萬寶路掉在了地上。

    似乎…表露得過於明顯了。

    傅司白視線下移,看著地上的煙盒,眉心微蹙。

    她立刻道了聲:“抱歉。”

    人在屋簷下,總歸要低頭的,她已經不能像當初那樣無所顧忌地驕傲了。

    為了避免客人投訴,溫瓷誠懇地說:“我有點困,請原諒,不是故意的。”

    傅司白眼神何等犀利,怎會看不出她是否故意。

    他不是好脾氣的人,但看到小姑娘秒慫的小表情,便心軟了。

    鼻息間輕嗤一聲,他撿起了煙盒走出便利店。

    溫瓷鬆了口氣,視線追隨他背影望出去。

    外面仍舊下著雨,少年低頭點了根菸,在屋簷下站了會兒,然後走進了朦朧的雨夜裡。

    0:30,交班的小麗終於來了。

    溫瓷拎了包和她做了交接,不滿地說:“你又遲到了。”

    “十幾分鍾嘛,這有什麼。”

    “你遲到了三十分鐘。”

    小麗將關東煮下了鍋,不滿地說:“哎呀,你又不是店長,幹嘛這麼正直啊!”

    換了以前,溫瓷大概率不會和她爭執,她向來驕傲、目無下塵,從不屑於和這些沒素質的人爭辯。

    但現在生活所迫,小淑女也不得不學會要津津計較、寸土必爭——

    “我們的公司按小時計算,夜班24元一個小時,你遲到半小時,我就替你多上了半小時,你應該歸還我12元。”

    小麗用一種“簡直了”的眼神望著她:“你至於嗎你!”

    “如果你不給我,明天我就告訴店長,你習慣性遲到,反正店裡有監控,誰也賴不了。”

    小麗氣得臉頰泛紅,惡狠狠地掏出手機給溫瓷轉了錢。

    在溫瓷離開店門時,她小聲罵了句:“白蓮花。”

    溫瓷站在屋簷下,看著雨水如珠簾般從屋簷灑落,正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