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敘 作品

第33章 以朋友之名

    她就做不到。

    她在最低谷的時候,只想做一隻爛泥臭蝦。她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枕,也無所謂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新日。

    每一個難熬的夜晚,她都想,要是就這樣睡過去了,也挺好。

    去陪爸爸和爺爺,還有隻陪她到三歲的媽媽。

    紀司北卻哼笑一聲:你以為我沒有過墮落的時刻嗎?

    剛分手的第一年,也是他創業失敗後最難捱的一年。他渾渾噩噩了好一段時日,墮落到梁雲暮每次幫他整理房間,都大罵他怎麼成了煙鬼酒鬼,墮落到他打破了自己恪守的種種信條。

    他不敢聽程安之這三個字,也不敢看任何愛情電影。有一回,他跟梁雲暮在酒吧遇到一個華人留學生,他唱了一首程安之愛聽的情歌,他當即拂袖離去。

    他衝到人煙稀少管制混亂的街區,頂著一雙醉眼,用英文大罵這該死的人生。有性感的應召女郎攔住他的去路,想幫他疏解情緒,他毫無紳士風度地將其推開,因此惹惱了女郎的男性同伴,並跟他大打出手。

    後來鼻青臉腫地坐在警察局裡時,他無限頹唐地問一旁的梁雲暮:是我真的太差了嗎?我還有挽回她的可能嗎?

    是這一刻,梁雲暮才認清,有些人越是擅長掩蓋真心,卻最是深情。他跟程安之的這段感情,看似他始終處於上風,他才是那個更被在乎的人,可最終放不下的卻也是他。

    那晚之後,他決定放下驕傲,再回一次頭。他買了回國的機票,落地後直奔蘇城。

    可他看到的卻是她和另一個男孩坐在院子裡的藤架下,她臉上笑意盈盈,一如從來沒有經歷過跟他的那段過往。

    她看上去那麼輕鬆,可見她過得比自己好。

    紀司北輕描淡寫地道出這段經歷後,卻不想聽程安之的任何評價。

    程安之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說點什麼,能讓他釋懷。

    她拉緊他的手,安撫他道:好啦,都是我不好,以後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那你呢?分手之後,你到底是什麼心態?他問她。

    什麼心態……

    她的世界都毀滅了,她沒有心態了。

    更大的悲愴覆蓋在失戀的落寞之上。紀司北真的變得不重要了。

    爸爸一個月後才脫離生命危險,從icu轉回普通病房時,形同枯槁。

    有人告訴她,腦出血像他這麼嚴重的病人,其實從出血的那一刻開始,無論這條命還保不保得住,他的神識都已經走了。

    在醫院陪護一週後,她看到爸爸被切開氣管、肺管,無法自主呼吸和進食,又常常衣不蔽體地被醫生、護士和護工輪番檢查、清理。

    這樣尊嚴全無的活著,幾乎比死了還要痛苦。

    爸爸會在她一遍遍哭著喊他的名字時機械性地留下生理性的眼淚,可是就是醒不了,後來他終於睜開眼睛了,能聽得懂簡單指令,卻在她問爸爸你要是記得我就眨眨眼的時候,死死地瞪著他的雙眼,一次眨動也無。

    她以為是爸爸仍在生她的氣,被巨大的自責裹挾著,痛不欲生。

    心疼丈夫的耿慧潔對她說,如果自己將來也有這一天,希望作為子女的她放棄對自己的治療,不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