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紐扣 作品

第12章 第 12 章

    他知道面前這個人是顧千行,但又不知道顧千行是誰。

    此刻他的心裡,哥哥是哥哥,顧千行是顧千行。

    “噩夢,是噩夢,”餘句又拿起了筆,在稿紙上沒有規律地畫直線:“那個狗東西竟然他媽的出軌。”

    “和誰不好,和張啟銘的媽媽,”餘句突然的笑了起來:“誰看到不好,讓哥哥看到了。”

    “笑他媽死,我怎麼這麼倒黴,什麼破事都被我遇上了,哈哈哈。”

    餘句雖然嘴裡在笑,但是眼淚卻很沒用地流了下來。

    說完這些,他彷彿用盡全力一般地嘆了好長的一聲。

    接著他軟了下來,趴在桌上,繼續用他的手背墊著下巴。

    “啊,好累。”

    他又說:“頭髮要被你摸禿了。”

    他抬頭瞥了顧千行一眼:“別摸了。”

    “好,不摸了。”

    顧千行說完把手收回去,但這個手才在半空,卻又被餘句給握住。

    他把顧千行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的腦袋上:“你還是摸吧。”

    顧千行輕輕拍了兩下,餘句就特別乖地又躺下去了,眼淚一滴滴掉,掉到嘴邊了,抿嘴舔掉,舔了發現不好吃,又嫌棄地皺起了臉。

    “嘿。”

    片刻後,餘句突然對顧千行笑了:“說出來有點舒服。”

    顧千行失笑:“是罵人罵舒服了吧?”

    餘句哼了聲:“罵的就是那個王八蛋。”

    顧千行:“嗯,繼續罵。”

    餘句這不就來勁了,他又坐直起來:“他媽的狗東西,我媽媽那麼好不珍惜,又醜又沒本事,他是怎麼好意思出軌的啊,怎麼好意思的啊,”餘句說得起勁,人都坐直了:“張啟銘媽媽眼睛真的瞎。”

    “隨便,瞎就瞎吧,狗男女。”

    開了這個口,餘句停不下來了。

    接下來的好幾分鐘,餘句瘋狂痛罵,把憋在心裡的丟他爸的不滿全發洩了出來,舒舒服服又委委屈屈,邊罵邊哭。

    “所以死了吧,老天都看不下去,”餘句說完最後一句,抬起頭哈了一聲:“笑死。”

    顧千行托起餘句的下巴,用大拇指把他的眼淚擦掉。

    他突然想起趙翼說的一些話。

    說他認識餘句這麼久,從沒見過他難過,他好像經歷過大風大浪,從而變得無所畏懼。

    很多不得了的事,在餘句的眼裡,全都小事一碟。

    當初他的保研名額被搶,當初他被舍友害得降了獎學金的等次,當初他兼職回來被不懷好意的人亂傳賣屁股……

    他會罵罵咧咧,他甚至還會用很好笑的口吻來形容這些事,接著一笑而過。

    顧千行彎起手指,輕輕捏住了餘句的耳垂。

    或許是感知到了不同溫度,餘句縮了一下腦袋。

    但沒有躲開。

    有點舒服。

    “困了嗎?”顧千行問。

    餘句緩緩閉上眼睛:“有一點點,”他突然又把眼睛睜開:“但是不能睡。”

    顧千行:“為什麼?”

    餘句有點委屈:“不知道這裡是哪裡,這裡不是我家。”

    還挺有安全意識。

    顧千行拍拍他的後腦:“這裡是我家,你可以放心睡。”

    餘句把目光放在顧千行的臉上:“你是顧千行?”

    顧千行:“嗯。”

    餘句長長嘆一聲,但還是強撐著精神睜著眼睛:“不行不行。”

    說完這話,餘句又用多音字道:“不行(hang)不行(hang),哈哈哈,好好笑。”

    “顧千行,”餘句看著顧千行:“你為什麼叫顧千hang,不叫顧千xing啊?”

    顧千行說:“我爺爺給我取的。”

    餘句面無表情:“所以你回答我問題了?”

    顧千行笑了起來。

    這會兒倒是機靈了。

    顧千行解釋:“我爺爺說,他希望我人生多彩,能書寫故事千行。”

    餘句眨了一下眼睛,緩緩的發出一聲:“哇,”他又道:“你的名字和我有點點像唉。”

    顧千行跟著他可愛的語氣,也一字一字道:“是的唉。”

    餘句沒發現顧千行在逗他,歪著腦袋看顧千行:“怪不得你當時一下子就說出來我名字什麼意思了。”

    顧千行語氣正常了:“你還記得。”

    餘句可神氣了:“當然記得,我記性可好了。”

    說完,餘句開始念顧千行的名字:“顧千行,顧千行。”

    既然又認出來了。

    顧千行問:“再次遇到我,你是什麼感覺?”

    餘句嘴唇推了一下,想了很久:“有一點點複雜。”

    顧千行用哄人的語氣,哄著他繼續往下說:“怎麼了呢?哪裡複雜?”

    “有一點尷尬,”餘句聲音小了些,像在低喃:“為什麼偏偏是讓你遇到那件事呢。”

    餘句又說:“為什麼你偏偏是張啟藝的朋友,我好丟臉,太丟人了吧。”

    顧千行:“所以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

    餘句輕聲:“是吧。”

    “所以,”顧千行停頓了片刻:“你不想看見我?”

    餘句想了很久,才說:“我爸已經死了,對我來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他好像是回答了,但好像又沒有。

    餘句已經不流淚了,顧千行用大拇指壓掉他臉上的最後一滴眼淚,接著繼續用哄人的口吻問:“那要怎麼樣,你才能接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