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167 帝心起

“不知是少了何物?”常歲寧狀似好奇地問。

  段氏準確地說出了唯一少了的東西:“當年我與殿下做賭時,比的乃是繡技,彼時我與殿下各繡了一方帕子……當年封箱時,便將那兩方帕子裝進小匣子裡,順手一同放了進去。”

  說到此處,段氏已是淚眼朦朧:“想來是之後殿下曾打開過這箱子……帶走了那一對醜帕子。”

  聽得這“醜帕子”三字,常歲寧一時不知該怎麼接這話。

  那對帕子的確醜得出奇,也的確是她拿走的。

  當年臨去北狄和親之前,她曾暗中去見了孟列最後一面,出於諸般考慮,她給孟列留下了半枚令牌,只道日後她若有差事需要交待他,便會使人持另外半枚令牌來見——

  實則,北狄彼時指名要她和親的原因,她心知肚明,她那時並不認為自己還有活著回大盛的機會,也不認為那令牌還會有什麼值得一提的用武之地。

  但面對痛哭流涕不肯散去、恨不能以身相殉的心腹,她總也不好擺爛直言“我此行必死無疑”。

  所以,她當初那話大半隻是出於安撫畫餅,那令牌只是半枚定心丸而已。

  但她怕孟列會一直將此事放在心上,恐那半枚令牌之後會落到不可信之人手中,再給昔日心腹帶來麻煩,於是出於穩妥起見,她選擇將令牌留下,而未曾放在身上帶去北狄。

  那晚,她將箱子挖出來,把那半枚令牌丟進去,獨自坐在地上追憶往昔之際,順手帶走了那對醜帕子,想著若在北狄不開心時,拿出來笑話一下段真宜也不錯。

  “這箱中貴重或有趣之物這般多,可殿下獨獨帶走了那對帕子,這不是捨不得我又是什麼……”段氏已近要泣不成聲:“我便知道,那時殿下雖嘴上說不想見我,可心中最記掛的便是我了!”

  “殿下和親之前,我數次求見,她都不肯見我……”

  “我本想著,和什麼親,讓那勞什子和親見鬼去吧!”段氏觸景生情之下,此時再壓抑不住心中多年的傷懷與遺憾:“但凡殿下肯見我一面,我必要想法子帶著殿下逃出京去,逃去哪裡都好……”

  說著,接過常歲寧默默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淚水:“反正不管逃去哪裡,殿下總能護得住養得活我的。”

  常歲寧:“……”

  逃出去後還要她來養著,所以,倆人一起逃走的意義是……讓她多個拖油瓶?

  但那時段真宜已嫁人生子,竟還想著要與她一同逃走……拋開靠譜與否不說,單說這份願為她拋夫棄子的決心,倒也是叫人動容的。

  段氏此時後悔不已地哭道:“我當初該再決絕一些的,殿下不肯見我,我縱是翻牆也該翻進來見殿下一面才是!”

  常歲寧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長公主府的高牆,覺得這關鍵之處倒也不在於是否足夠決絕,而在於段真宜翻不翻得進來。

  眼看段氏眼淚掉得愈發厲害,常歲寧頗覺手足無措。

  她是個不會哭的人,每每見別人同她哭時,便總不知如何是好,這也是她當年和親之前不願見段真宜的原因。

  但沒想到李尚躲得過,常歲寧沒躲過,今日還是叫她經歷了這一遭。

  她不擅長安慰人,但此刻什麼都不說也不合適,只能道:“夫人節哀……”

  但這話並不好使,且好似又提醒了段氏一把“人已經死了”的事實,叫段氏哭得更加止不住了。

  常歲寧見狀,決定另闢蹊徑:“夫人,那對帕子……也未必就是長公主殿下帶走的吧?”

  她說話間,聲音放得很輕很慢,並目光猶疑地看向段氏身後。

  勸人她雖不擅長,但揍人與恐嚇他人她向來很有心得。

  少女這一眼立時叫段氏頭皮發緊,哭泣聲一滯,壓低聲音道:“不能吧……”

  但她不由又想到了方才聽到的古怪動靜,一時身子都僵硬了,只嘴上還在安慰自己:“那樣的東西,想來鬼也是瞧不上的……”

  常歲寧似思索了一下:“不見得。”

  畢竟那繡技本身還挺陰間的,縱是被鬼瞧上也很合理。

  段氏似也想到了此一點,頓時也顧不上傷感了,待僕從將坑填上之後,便趕忙帶著東西逃離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