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10 作品

202 不退,不逃



            一切準備妥當後,常歲寧臨出門之際,忽聽僕從通傳,道是喻公來了。

常府外雖有官差守著,但他們並無權干涉阻攔客人登門,更何況來人是司宮臺總管。

常歲寧本已出了居院,聞言便直接去偏廳見了喻增。

見到她的裝扮,坐在那裡的喻增遂示意左右退下。

「你要出門?」喻增擰眉問:「打算去作何?」

他平日待人便無好臉色,眼下又值如此關頭,那雙狹長的眼睛便更添幾分沉冷之氣。

常歲寧並未坐下,只粗略答道:「去辦些事。」

「你又要去冒什麼險?」喻增眼中寫滿了不贊成,訓斥道:「如今是何局面,你還看不清嗎?難道一定要將自己的安危也搭進去才肯死心嗎?」

常歲寧明白,他這些難聽的話是出自一位長輩的好意,至少絕大部分用意是如此。

所以她未有反駁,但也未答他的話,而是問:「喻公今日自正門而入,未曾掩人耳目,所以是奉聖命而來嗎?」

看著那頭腦思緒敏銳清晰的少女,片刻,喻增才道:「有一半是。」

近日他試探過聖人的態度,試著於聖前替歲安盡力謀得一條生路,但聖人的態度已無轉圜餘地,他便知有些路註定是走不通了。

所以,他今日才會親自過來見這個固執的女孩子。

聖人似料到他會有此行,竟讓他從中傳達一言——

「那日你於大理寺外,稱已查到真兇,聖人遂令我問你,可知真兇何人,可有證據在手,若是有,可允你今日隨我一同入宮面聖,當面陳明此事。」喻增先將原話傳達。

但他並不解聖人此舉之意。

真兇何人,雙方心中都有答桉,既聖意已決,為何還要聽這個孩子親口「陳明」?

還是說,這個孩子身上,另藏有聖人在意或忌憚之事?

廳外雨聲喧囂,常歲寧將眼睛垂下一刻,掩去其中情緒。

這是給她替阿兄證明清白的機會嗎?

彼此心知肚明之事,她要如何「證明」?要拿出什麼樣的誠意才能「打動」那位聖人?譬如,承認她是李尚嗎?

可即便她將此「誠意」擺出,跪下去求對方,又能換來什麼?可以將清白還給她阿兄嗎?

當然不可以。

她能對明後做出最大的妄想,便是對方或會大發慈悲私下放她阿兄一條生路,罪名仍還是阿兄的,阿兄會在人前死去,至多變成另一個人活下去——

而之後,明後就可憑藉這一點恩情,掌握住她所在意的人和事,及所謂母女身份的天然枷鎖,順理成章地重新掌控她的一切。

常歲寧重新抬起眼睛之際,對喻增道:「我不去。」

若非要選,她寧可去選榮王世子,至少不必跪下相求不是嗎。

且雖是同樣自投羅網,但相較明後,榮王世子還能更好掙脫一些。

喻增看著她。

常歲寧:「便替我回稟陛下,我沒有什麼像樣的證據可以拿到御前證明什麼,此前在大理寺外不過是隨口說來誆人的。」

喻增:「那位馮家娘子是否在你手中?」

「在或不在,已無意義了。」常歲寧道:「總之宮中我不會去,我恐有去無回,被拘禁或是滅口。」

聽得如此直白之言,喻增沉默片刻,道:「我雖不解聖人用意,但不去也好。」

「那喻公的另一半來意是什麼?」

「我來時去過大理寺了。」喻增聲音低了些:「自又添「人證」後,歲安於牢中受了重刑。」

常歲寧握緊了手指。



前桉件停留在僅有「物證」的層面之上,加上由姚廷尉主審,便未曾出現嚴刑逼供之事,而現下……

這是要嚴刑拷打,逼她阿兄認罪了。

「阿兄認了嗎?」

喻增搖頭。

想到那少年滿身血汙的囚衣,喻增道:「歲安心性過直……但再這麼撐下去,只會令他平白受苦而已,最終這罪名還是會落到他身上。」

他看向始終站在那裡的少女:「歲寧,如今能勸得動他的,或許只有你了。」

「所以,喻公想讓我去勸阿兄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