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第四百七十四節 西江航線

    陳洪義愈發摸不透眼前人的來路:這條掛著“錦衣衛佛山百戶所”燈籠的官船上,林百戶對他畢恭畢敬;船艙陳設雖極簡樸,但是看得出處處都有匠心的佈置,頂棚的大玻璃天窗亦非一般人用得起;還有他剛才上船的時候看到前甲板上堆著的食盒……他不由得又加了幾分小心。

    “你不必緊張。”索普見對方一臉誠惶誠恐,屁股也只敢坐半邊椅子,不由微微一笑,“我聽林老爺說,你是這西江上的船戶。”

    “是,是,小的世代都是江上搖櫓行船的船戶,十四歲便上船了。”

    索普注視著他:“不知陳大掌櫃貴庚?”

    “虛長馬齒五十有六了。”陳洪義搖頭笑道,“老了,不中用了,天候一變便渾身疼!”

    “我看陳掌櫃的身子倒還結實,只是頭髮都白了。這生意大約很是費心。”

    “是,是,吃這碗水上的飯的確不容易。”陳洪義慨嘆道,這句話頓時勾起了他的心思,“總算承蒙諸位老爺照應,才能太太平平的吃到今日!”他見對方言語從容,自有一股雍容灑脫的氣質來,原本緊張的心情鬆弛下不少。

    索普接著問起了西江上的航運,陳洪義想這也不是什麼軍國機密,既然這位貴人想聽,說就是了。便將從三水出發到南寧的水路概況大約說了些。

    “若說行船之便利,莫過於西江。”陳洪義撫著膝蓋,“江闊水深。梧州以下,到夏天漲水的時候水深都有五六十尺深。能走上千石的大船。有的地方,象三榕峽和羚羊峽,簡直就是深不見底。幾百尺的繩子放下去都不觸底……”

    “枯水的時候呢?”索普追問道。

    “那也有三四十尺深,只是梧州碼頭的水深會落到只有十尺。”陳洪義說,“從梧州往下游一百里不到的地方,有一淺灘,名叫新灘。枯水的時候水深不過四五尺。大船便不能過了。所以西江的水雖深,走大船卻不便利。船戶多喜用小船――除非是大旱之年,不然從梧州便可全年行船到廣州府各地。省卻了許多裝卸駁載的手腳。”

    “雖說小船便利,可是你們船戶運貨。有時候也只到梧州而已,為什麼不用大船呢?”

    陳洪義笑道:“老爺您是富貴人家出身,不知道水上人家的苦處。此地到梧州雖可以用大船,卻是逆水行舟:東下的船艇還可順路直放,西上的船隻就要靠撐蒿抬櫓、架槳揚帆了。大船笨重不便。又不是天天都能候到風信,全靠船工搖櫓――這也罷了,到得峽谷淺灘,還得登岸拉縴。就說這一進肇慶府地界便有羚羊峽和三榕峽,都是山高坡陡,緊迫江岸。兩岸陡坡險峻,船伕們還得登山背纖。峽谷裡水流湍急,水卷漩渦,一個失足掉下去就丟了性命――每年不知要死多少人……”

    索普點頭,嘆息道:“果然是營生不易啊。”見他一個勁的嚥唾沫。知道他說得舌焦,道,“我卻是忘記了,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