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第九十一節 入戶普查

    這天他出去送貨回來,一進門卻見自家店堂裡多了好幾個人,為首的卻是幾個穿著黑色號衣的“澳洲人”,旁邊還有幾個戴銅盆帽的“協從”。最近幾天他在街道上見過他們盤查行人,巡視街道。聽人說這就是“澳洲人的快班”――澳洲叫法是“警察”。

    無緣無故的,這澳洲人的快班上他家裡來做什麼?張毓心裡頓時慌亂起來。再看內中有人卻是認識的,是本地的甲長何老爹。

    見有熟人,心裡多少安定些。他娘見他回來了,趕緊招呼道:“毓兒。快過來給幾位見禮!”

    張毓趕緊過去作揖,只見為首的一個澳洲人說道:“不用客氣了,小哥既然已經回來了,咱們抓緊時間把表格都填了吧。下面還有好多人家要去辦。”

    張毓這才知道這些警察來家裡是要“報戶口”。這事倒不算陌生。因為每年保長、甲長少不了也會陪著衙役來“清查牌甲冊”,其實並不清查什麼,打著官腔說幾句場面話,拔腳走得時候少不得還得送上幾百文的“草鞋錢”。他娘說過,“清查一回,店裡一天白做。”

    可是要不小心應對。惹惱了這班大爺,說你有“隱瞞匪人”之嫌,直接一根鏈條鎖到衙門裡,那就不是幾百錢的問題了。人一進了班房,不拿出點真金白銀休想出來。開小木作的曹掌櫃的就吃過這個苦頭,沒吃沒喝的被鎖在尿桶邊一晚上,第二天使了好幾兩銀子才給放出來。

    “這就是你兒子?”警察問道。

    “是,正是犬子。”張毓爹趕緊回答。

    “你就這一個孩子?”

    “原本還有幾個,都沒留住……”

    “姓名?”

    “叫做張毓。”

    “怎麼寫得?認字嗎?來,寫一下!”說著遞過紙張筆墨來。

    張毓趕緊寫下自己的名字。警察端詳了下,遞給旁邊的一個書辦模樣的警察,“寫吧。”他吩咐道,“姓名張毓,與戶主關係:父子。”接著又問道:“出生年月?”

    “萬曆戊午年三月初九生。”

    “公曆是哪年?”擔任書手的警察寫了之後又問詢問的警察。

    “萬曆戊午就是萬曆四十六年……”警察翻開本書,“1618年!”

    張家都不知道這1618是什麼意思,也不敢多問。

    “是在這裡生的?是你和現在的老婆生的嗎?”

    中古社會婦女生育死亡率極高,有點經濟能力的男人自然是要續絃的。另外還有婢妾所出、典妻所出等各種複雜的因素存在,孩子不是主婦生育的並不稀罕。

    “是,正是在家中。”張毓爹答道,“小兒確係山妻所出。”

    “文化程度?”警察問了之後大約也覺得這樣問不妥,又加了一句,“唸書嗎?”

    “是,犬子在社學唸書……”

    “張掌櫃,”警察說,“讓你兒子自己說。”

    張毓想了想道:“在社學唸書已經七年,四書五經都念得,已經開過筆學作文章作詩,去年參加過童子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