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二百三十二節 說客

    劉三一愣,因為臨高的冰棍生意大多是紅花會壟斷的,而紅花會一水的搪瓷保溫桶。根本沒有人用木箱棉被的。他到廣州來之後並不是沒有注意到本地小販裝備不同,而是想當然的把臨高的記憶給代入到了廣州。

    被他如此一問,未免有些尷尬。今天的談話,他一直把握著主動權。看著這位歷史上名聞遐邇的人物在自己的滔滔不絕之下除了點頭便只有發問和附和的份,心裡早就有了輕慢之心,沒想到被對方揪住一個差錯,輕描淡寫的一問,頓時便讓自己有些狼狽。

    他不禁暗罵自己糊塗,賣冰棍的小販用木箱棉被,不要說在廣州城裡是這樣,便是倒退回舊時空,不也同樣如此?!哪家個體戶賣冰棍用得是搪瓷缸的?忘得乾乾淨淨!

    本來這例子就牽強,被張岱這麼一點,劉三忽然意識到剛才的談話其實毫無疑義,自己並沒有在根子上說服張岱什麼。張岱之所以願意抱著如此謙虛的態度,一是他的確對這些“奇技淫巧”感興趣,願意聽自己扯淡;二來,自己有“地主”之威,他不得不聽自己扯淡。

    這幫酸子,果然都是死不改悔的反動文人!劉三看著張岱那張平靜的面孔暗暗罵道。

    他乾笑了兩聲:“先生說得是。這例子的確不甚妥當。”

    張岱是要去臨高觀光的,眼前這位長篇大論的“潤世堂主人”乃是“地主”,去臨高還得要他多多照應,自然不能讓他下不來臺,便道:“其實劉大夫說得,學生亦是明白的。這廣裡城能租借到搪瓷大缸去賣冰棍的半大孩子之所以能自食其力,靠得是一則是這廣南、海南,終年溫和少寒,家中略有薄產之家,都願意買來消暑;二來也是這技巧之力能於這“離火炎炎”的天南之地造出冰塊來。若沒有這份本事,這樁善舉怕也是做不來。”

    這即是承認了“技巧之力”對“民生”的好處,又帶著點餘地,得有“天時地利”的配合。不是你靠著奇技淫巧便能改天換日。

    劉三心想這酸子倒還真有一套。自己和午木、劉市長等人的研討預案多少有些自以為是的成分在內。

    張岱說了幾句之後,又不言語了,顯然是在等他繼續發揮。

    劉三話都說到這裡了,不得不硬著頭皮把套路演完。

    “先生說得是,天時地利亦是要緊的一環。”劉三道,除卻‘有益民生’之處。技術本身的原理,更是有軍國民生諸多大用啊!”劉三又把話題往他們討論過得方向引了一引。

    張岱繼續保持著微笑。他已經明白:這次會面中,楊掌櫃到劉元老儘管身份不同,擔負的都是“說客”的工作。

    至於目的,不外乎是宣揚澳洲人的“奇技淫巧”是與夫子大道不相上下,甚至更勝一籌的“正道”。

    要說張岱對澳洲人的“奇技淫巧”並不反感,他來廣州多日,看了許多澳洲人的書報,聽過玉源社的人的討論,對澳洲人的種種作為是持肯定態度的。但是在他看來,這只是“術”,用好了,於國於民大有裨益,用壞了,反而壞了人心。遠非“道”,更別說凌駕於“大道”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