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第一百五十九節 謝大夫論醫

    平心而論,如果有熟練的專門輸血醫師和配套的專用吻合器,即使是輸血手術也不會是多麼大的困難,問題在於宋君行並不是專門搞這個的。如果說是頜面外傷,他可以毫不謙虛地自稱是這個時空最權威的專家,但是縫血管這種事他做起來,未必就比老謝這種高年資歸化民醫生強多少。

    “我們對輸血術的要求並不高,採取的也是緊急情況下最簡易的技術,因此即使是最缺乏經驗的醫師也可以在前線完成……”

    宋君行想起林默天當初信誓旦旦的公開保證,不禁嘴唇一癟,麻利地取了器械包向急診手術室走去。

    “怕個鳥,先縫了再說。”宋君行心裡給自己打氣道。反正這些年大夥都是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

    剖腹探查術的準備工作已經基本就緒了,深綠色的大單已經把傷員蓋得嚴嚴實實——只留出了一隻手臂突兀地伸得遠遠的,供輸血來用。

    這個時代的無菌條件本來就無法和舊位面相提並論,更何況是準治安區的火線衛生所,有張大單鋪已經很不錯了。宋君行沒有說什麼,開始給手臂消毒鋪巾。

    送進了手術室,陳瑞和的工作也就到此為止了――兩位二線醫生都上手術檯了,他作為一線醫生就更得在前頭的診室裡忙裡忙外了。

    不過這會兒急診的情況已經好多了:傷員收容基本結束,天黑之後傷員若是還不能回到縣城,基本上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了,偶爾有個把傷勢不重或者有同伴照護的幸運者看著火光回到縣城,其他人就這麼消失在了沿途的密林中,少許人的遺體會在天亮後被發現,而另一些人則變成了證明書上的兩個字:失蹤。

    陳瑞和伸了個懶腰,向留觀室裡望了一眼:王初一已經被送到骨科那邊準備截肢去了。想到那根一直沒鬆開的止血帶,陳瑞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謝耀做完剖腹探查已經凌晨了:脾臟沒能保住,還是切了。兩眼通紅的老謝跟護士說了聲有事叫我,推門就去值班室睡覺了。

    夜班倒是挺平穩,謝耀和陳瑞和基本上每人還能落得睡了三四個小時:陳瑞和對此已經很滿意了。

    “開始獨立幹活了,感覺怎麼樣?”交了班坐到了縣辦食堂裡,倆人都很放鬆,謝耀一邊吃喝著一邊問道。

    “還行吧……”陳瑞和慢慢地說,“就是太……有點亂七八糟的……”

    “害怕嗎?”

    “剛開始是有點。”陳瑞和有點不好意思,“我在廣州也見過做工受了傷的,但這前線戰士,全身是血的、腿腳砸成了肉泥的、肉裡生蟲的,可比廣州嚇人多了。要我說……這話可能不敬了,有點像明國的世道。”

    “這話你可說著了。這急診的病人吶,一個個都悽惶地很:急診是元老院治下最像明國的地方。”謝耀感慨地說,“每次出急診,都能讓我想起先前的日子:除了哭的、喊的,你就聽不到別的動靜;那個味道啊,到處都是屎尿味和腐臭味,放眼一看滿地都是快沒氣的人和已經沒了氣的人。你心裡難受啊,但是你也就能眼睜睜看著,做點事也是微不足道,救不了他們的命,只能看著他們死;死就死吧,偏死得還沒個人樣。管你達官顯貴、短褐穿結,禍到臨頭都是一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