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第一百六十二節 臥談會

    畢承又嘆了口氣,但沒接話,頓了頓反向老張問道:“老張,你都不是第一次負傷了吧?”

    “戰傷是第二回了,但是住院是第三回。”老張似乎挺自豪:“第一回住院還是在屺坶島那會兒裡,尚未從軍哩。那時節可不比如今,偌大個難民營,正經八百的大夫單隻謝大夫一人,哪裡忙得過來。”

    “屺坶島還有醫院?”

    “不有醫院,如何救得這許多人的性命?”老張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接著說:“屺坶島上,本可住三千人,適逢難民多時,可容四千人之多,來者皆是餓脫了人形的,滿身凍瘡的,教叛軍刀劍傷的,若無這麼個醫院,不知又多枉死多少人去!若說是房舍,卻是強勝這營地衛生所許多,難民營多是草草搭建,乃至於棚屋裡也要住人,可醫院卻是實打實紅磚砌牆的,還有玻璃天窗,只是室內不及此處了——雖同有那麼幾十只水壺、百來只碗,大鍋、水桶、便盆、澡盆也皆有,卻無一張病床,只有百十張草褥,鋪上被單、長枕、毛毯便了,哪裡比得上如今睡得這病床!另有一樣不好,便是牆角長年堆著蘆蓆:哪個睡覺的蘆蓆爛了,便與他換一張;若是哪日有人橫著出去,也拿一張與他裹身――旁人看了,未免覺得晦氣。”

    畢承聽罷默然無語,環顧四周,他發現其實自己也才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營地衛生所的樣子:自己待的這間帳篷並不大,本來設計床位應該是9張,現在卻因為重症區借床,住了十二個人,但是每個人都有一張行軍床改的病床。帳篷裡始終有一名護士在照顧,雖然輕易看不到醫生,但他知道醫生們就在不遠的接診區裡,一旦有必要隨時都能趕得過來。至於鍋碗瓢盆,留管室裡是看不到的,他聽護士提到過,這些東西都在不遠的“洗消區”裡,有專人清洗,洗不乾淨的還要受罰。

    “還有一樣,屺坶島的醫院萬不及此處。”老張又頗有意味地笑了笑,朝正在交班的護士們努了努嘴。

    畢承會心一笑:元老院治下人口的性別比例失調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而軍隊在這種大潮中只能是重災區中的重災區。無論走到哪個部門,宣傳隊、衛生隊的女孩子們都是很受歡迎的,戰士們見到都會想靠上去說幾句話,膽子大點的還要跟人家去握手,甚至像老張這樣開些不三不四的玩笑。

    伏波軍沒有政委,靠著之前那點粗陋的政工底子沒法跟戰士們深究什麼作風問題。更何況元老們自己一個個買女僕充後宮玩得不亦樂乎,這種事如果管得太嚴,難免要讓前線的弟兄們犯嘀咕。所以只要不牽涉原則性的紀律問題,元老院對“作風問題”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在護士的問題上,林默天曾經和張子怡認真討論過按照南丁格爾的模板“樹模範”的計劃,但最終沒能落實。元老院早早就在芳草地設置了護理班(也就是如今的臨高護理專科學院的前身),後來又在女子文理學院設置了護理專業,再加上省港醫學院的護理專業,已經形成了初具規模的護理人才梯隊。身穿淺藍色工作服的女護士——即使其中有相當部分已經不再年輕——早已成了比穿白袍的澳洲郎中更出名的“澳醫”特色,從最初街頭巷尾津津樂道的談資變成了人盡皆知的標配,乃至於不少對“澳醫”一竅不通的中醫館也開始招收護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