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心裡有些好笑,又酸酸的。

    李惟在他父親去世後,被送進了n城一家福利院,並且之後在那裡待了整整七年,直到初二才出來獨立生活。而他之所以被人害怕、排擠,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父親的精神分裂,還是因為他在進福利院之前,曾經去醫院精神科做過檢查。

    當時醫生給出的診斷是,他小小年紀就有遺傳性腦損傷,也就是精神分裂症,到底是根據什麼做出的診斷,沒人知道。

    而帶他去做這份驗證,並在得到確診之後把他扔進了福利院的,就是他的親生爺爺。

    李惟的爺爺也是n城的一個企業家,前後娶了三任妻子,他的原配,也就是李惟的親奶奶,就有精神上的疾病。他們家族子孫眾多,個個優秀正常,也不缺他一個。

    他給福利院捐了點錢,把他塞進去,就再也不管不問。

    聽說,前世李惟當了普林斯頓大學的教授之後,他爺爺曾經想把他認回來,但李惟一直到自殺之前都沒同意。

    張蔓咬著唇,縮在校服外套裡的手指甲一下一下摳著手心。

    她難以想象他的童年。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忽然之間失去了父親,又被唯一的親人狠心拋棄。在他還單純懵懂無知的時候,面對那些冰冷的儀器,還有那些一遍一遍問他話的陌生醫生,他的心裡該有多害怕呢?

    肯定會害怕的吧,肯定會哭的吧?不會像現在,不管是一個人也好,被人排擠也好,他都那麼無動於衷。

    那個年紀的男孩子,本來就是最皮,最愛哭的年紀。

    她還記得,前世她重生前,陳菲兒的兒子也才七歲,和李惟那個時候一樣大。他喜歡玩各種玩具,有一次張蔓和陳菲兒帶著他去逛商場,他看上了一整套變形金剛,哭著喊著賴在地上不肯走。陳菲兒拿他沒轍,只好給他買。

    小男孩抱著大大的變形金剛,帶著鼻涕泡的笑容,張蔓到現在都記得。

    人都是這樣的,恃寵而驕,恃寵才會驕。

    所以他一個人在家也不會害怕,一個人習慣了,怎麼能有害怕的權利呢。

    張蔓心裡悶悶的,但又想知道更多,更多關於他的童年。

    “李惟,你小時候在的福利院環境好嗎?是不是一起的小朋友很多?”

    “嗯,挺好的,人很多。”

    少年垂下了眼眸,是有很多小朋友啊,什麼年紀的都有。

    有比他小的,追在他屁股後面喊他“精神病”。比他大的呢,帶頭排擠他,想要不斷刺激他,把他逼瘋,好看看瘋子到底是怎麼樣的。

    福利院裡管理得很混亂,都是一群沒人要的孩子,自己的家裡人不心疼,別人又有什麼心疼的必要。所以對於孩子們的摩擦,管理人員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他卻不想和她說這麼多。

    這個姑娘,他想讓她每天都無憂無慮,不能讓她沾染半分,他的黑暗。

    。……

    回到家,陳菲兒給她打了個電話。

    “蔓蔓,我聽人說上個月打了嚴回的人好像是李惟……你上回問我嚴回的事,你不會是早就知道吧?我聽說嚴回被打得可慘了,腦震盪,腦門破了一大塊,直接毀容了,現在還在住院呢。”

    “聽他們說起因是因為嚴回想騷擾我們學校一個女生,蔓蔓,那個女生不會是你吧?”

    張蔓皺了皺眉,沒想到這件事還是傳開了。

    她安撫了陳菲兒幾句,掛了電話。

    之前嚴回不是沒對外說這件事嗎?怎麼現在又有風聲透出來……出了這種事,恐怕學校裡的同學們對李惟的印象更差了。

    打開一中貼吧,果然看到了好幾個貼子都和這件事有關。

    :你們聽說沒,咱們高三校霸嚴回上個月被人打了,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院,現在還在家裡修養。你們知道是誰打的嗎?

    :我靠誰這麼狠啊,替天行道。難怪最近學校清淨了不少。

    :蹲。

    :是嚴回手底下那幾個小混混不小心透露出來的,消息絕對可靠。打他的是高一一班李惟,就是……你們懂的。

    :臥槽,那不是魔鬼在打架……李惟不是據說有那啥嗎?他發作了?

    :反正很可怕的,那幾個小混混都被嚇懵了,說是當時嚴回看上了一個妹子,正堵著人聊著呢。結果李惟一上來二話沒說就照著他頭上拍了一塊石頭,直接拍得他一頭一臉的血。他們說,李惟當時那個表情,絕對是瘋了。

    :一臉血……也太可怕了吧,好恐怖。

    :是有點可怕,不過我這次站李惟,就算是瘋子,好歹也給我們出了一口氣不是?聽說嚴回是在道上混的,之前出了好幾次這樣的事情,學校根本就不管。

    :我去,大新聞啊,難怪嚴回這幾天沒來上課。排樓上,這次我站李惟。精神分裂怎麼了,人三觀至少正啊。

    :樓上小心,不要因為魔鬼做了一件好事就覺得他是天使了……該遠離還是得遠離,不然下次挨板磚的就是你。

    。……

    雖然依舊有很多人對李惟的瘋狂感到恐懼,但也有一小部分和李惟有關的評論都是正面的,畢竟之前受嚴回欺負的人不在少數。沒想到這件事的發生,竟然讓李惟在學校裡的名聲比之前好了一些。

    她心裡有些開心,他本來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啊,為什麼要因為一些天生的東西就被人討厭呢?他們不瞭解他,才會害怕他,只要能多靠近他一點點,就能發現他的好。

    張蔓關了貼吧,給李惟發了條短信。

    他沒過多久就回了一條。

    張蔓看著他發過來的短短的句子,有些不滿這麼少的字數,又問了一句:少年又很快回復了:

    他再短的句子也會規規矩矩寫上標點,古板得像一個與時代脫節的老人。

    張蔓不由得輕笑了一聲。他平時除了不怎麼理人,其實真的很規矩,很像一個傳統的好學生。明明走的是競賽的路子,但各科作業都寫,平時上學每天都穿校服,不遲到不早退。

    但他失控的時候,就像變了一個人。

    張蔓趴在床上,咬著食指關節,突然想起來那件事情之後,她一直神經緊繃著,還沒有好好地和他道謝。

    要是他那天沒有來護著她,她可能真的就完了。

    張蔓又拿起手機,劃到和他的對話框,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出來:她也學他,鄭重地加了標點。

    這次少年很久才回,還是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