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說著眯起眼,悔得牙癢癢。

    那天就不該答應張蔓在那個臭小子家過夜!

    說不定他倆去z城那天就……

    她在心裡無限責怪自己,怎麼就信了她的鬼話,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人共處一室,用腳趾頭想就知道會發生什麼。

    心裡雖然慪得不行,但事情已經發生了,她還是得儘量當作那都不是事兒。

    於是張慧芳努力調整好心態,故作輕鬆地安慰她:“蔓蔓,你聽媽媽說,現在醫學比媽媽那個時候發達多了,早點發現早點打掉的話,對身體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也不會影響你以後的。”

    張蔓崩潰地哭著哭著,突然就覺得不對。

    她抬起頭,張著嘴看張慧芳,有點無語。

    她這個媽啊,真的是無敵了……

    “媽,你想哪兒去了……我沒上床,沒懷孕,不用打胎。”

    張慧芳聽完一愣,心情瞬間晴朗了不少,聲音都歡快起來:“那還有什麼可怕的,其他的都不是事兒。對你不好就分手唄,哭啥啊,死丫頭,沒出息,一點你媽的氣魄都沒有。”

    “媽……我找不到他了。”

    “他離開我了,我找不到她了。”

    張蔓的聲音沙啞哽咽,疲憊地趴在她的肩膀上抽泣著。她感到內心翻騰著的深深無力感。

    她太累了。

    想要找到一個人,真的太累了。

    沒想到張慧芳聽到她這話,卻渾身一震。

    她沉默了很久之後,摟著張蔓的肩膀,硬邦邦地說:“找不到就不找了,當他死了。”

    當他……死了。

    他會死嗎?

    張蔓聽這話,哭得更厲害了。

    “媽,你不懂,我一定要找到他的。”

    她如果不找到他,他真的死了怎麼辦?

    那她該怎麼辦呢?

    張慧芳拍著她的肩膀,聲音帶著她平日裡都沒有的無奈:“張蔓,有些人他如果想躲著你,那你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他。”

    她嘆了一口氣。

    有很多事情,本來這一輩子,她都不願意去回憶。人生就是這樣,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釋懷的,不是所有傷害都能面對面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去和解。

    有些東西,一個烙印、一個傷疤就是一輩子,不深深藏起來,就會流血。

    又是許久的沉默後,張慧芳輕聲說道:“就像你親生父親。”

    她說出口,忽然鬆了一口氣。

    像是放下了一輩子的沉重包袱。

    張蔓突然聽到她說到這裡,剋制著自己停止了抽泣。

    沒想到,這一世張慧芳居然和她提起了她親生父親。

    她還以為,她永遠都不會說這件事。

    張慧芳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回憶那些被她藏了十幾年的陳年舊事。

    “我當時十七八歲的時候,認識了你爸爸。他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英俊瀟灑,成績好,還有錢。但是我們高二的時候,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學校,後來消息流傳出來,我們才知道,他是生病了。”

    “你媽我啊,當時就一直很喜歡他,知道他生病了,我著急啊。於是偷偷溜到他家,往他的窗戶上扔小石子。”

    “見到他我才知道,原來他得的是白血病,又是晚期,我們那個年代不像現在,根本沒法治,就是躺在家裡等死的狀態。”

    她說著,笑了一下。

    “我當時沉浸在愛情裡,怎麼會害怕呢。我不怕,我想著,一定要陪他走到最後,我要讓他死之前,留下對這個世界最好的記憶。”

    說到這裡,張慧芳停頓了很久。

    要親手揭開自己最難以啟齒的事情,實在太困難。

    “他也被我打動了,於是我把自己,交給了他。”

    “但忽然有一天,他失蹤了,全家人都失蹤了。我怎麼都找不到他,我有段時間甚至以為他是死了,天天哭得像個淚人。”

    “後來啊,我才聽人說,原來之前是醫院檢查錯了,生病的是別人,不是他。而他呢,和爸媽一起移了民,去了美國。”

    “很久之後,我才發現,我有了你。我年輕的時候貧血,又瘦,月經也不正常。顯懷的時候月份已經大了,不好打胎,我只能生下你,書也就沒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