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番外:鬱寧篇(上)

    南柯是來尼斯交流學習的大學生,現當代文學專業,年長他幾歲,所以和他相處時總有種高於他的成熟感,換句話說,自己在他的面前,總像是個需要被額外注意的小孩子。

    敏感多思的他,在南柯出現之前,幾乎沒有真正可以說得上話的朋友,這樣的秉性讓他幾乎只能把自己的心沉在文學書籍裡,從別人筆下的故事去找自己的歸屬。可是南柯的出現改變了這一點,鬱寧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為,他們是可以溝通的,並不是因為相同的人種和膚色,而是一種心和心的呼應。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南柯也熱愛文學,但他沒有自己那種悲慼感,他熱愛生命,永遠面帶笑容,這樣的人對鮮少獲得溫暖的鬱寧而言,如同火光之於飛蛾,吸引力是無可抵擋的。

    文學成為兩人建立友誼的中介。鬱寧常常選在南柯快要下班的時候去買咖啡,這樣就可以自然而然地獲取對方的邀約,“我馬上就下班了,我們一會兒去海邊吧。”

    “好。”鬱寧總是看似不在意地答應著,其實內心早就連南柯提問時的語氣都想象出來了。

    南柯和他實際上很少發生肢體上的接觸,但就是遠遠地隔著玻璃看一眼,鬱寧的心臟都會超乎尋常地狂跳,他覺得自己好像得了非常了不得的病。他們時常相約去海邊游泳,去美術館看展覽,去尼斯天文臺觀察星星,看起來像是兩個足夠親近的朋友,這段用友誼定義又似乎有些不太貼切的感情,在時間的發酵之下,讓鬱寧期待又惶恐。

    某一天,和養父母發生衝突的鬱寧離家出走,漫無目的地在尼斯老城遊蕩,不知不覺來到了南柯租住的公寓,把自行車扔到一邊的他,在夜色下孤獨地坐在臺階前,根本沒有意料到對方的突然出現,想要逃走,卻因為沒有吃飯突發低血糖,倒在了他的懷裡,像一隻生病的流浪貓一樣被他撿回了家。

    南柯的房間整潔而樸素,即便是夜裡,都散發著陽光的氣味。

    兩人交換著對加繆的感悟,用打啞謎的方式試探著彼此的心。

    [一如往常,他人生中最美好的部分,終究與最糟糕的部分結合而密不可分。]

    [去愛永遠不會看到第二次的東西,在火焰與狂喊中去愛,隨即毀滅自己。人們就在這一瞬間活著。]

    大概是受了月光和加繆的蠱惑,南柯那一晚吻了他,是一個非常激烈和深入的吻,幾乎讓正處於高燒的鬱寧暈厥過去。

    第二天清晨,出門上早班的南柯只留下了一份簡單的早餐,恍惚的鬱寧沒什麼胃口,但卻仔仔細細地將那個盤子洗了一遍又一遍,小心地放進了廚房的壁櫥裡,然後離開了他的公寓。

    之後的好幾天,他都因為惶恐而不敢去那座咖啡店。

    某個下午,騎著自行車的鬱寧從咖啡店路過,被突然推門而出的南柯叫住,他有些錯愕的停下了車,腳踩在地上,回頭看向他。

    難道他在這裡逗留半天,被南柯發現了嗎?鬱寧心想。

    南柯喘著氣,將手裡的拿鐵遞給鬱寧。鬱寧怔了怔,自行車都忘了扶,哐當一下砸在地上,他慌慌張張地把車扶起來停好,他的眼神裡都是疑惑和迷茫,“這是……給我的?”

    南柯塞在他的手裡,笑了笑,“今天也是買一送一。我下午的時候困得厲害,自己買了一杯,多出來一杯,正好看見你了。”

    明明是沒有什麼說服力的話,被他說出來似乎就可以信服了。

    那個令鬱寧不敢前進的吻,被這杯拿鐵所掩蓋,兩個人的生活似乎回到了粉飾太平的正軌之上,繼續做著“心懷鬼胎”的朋友。

    分享各自看過的書,成為他們相約的一個藉口。他們總是騎著自行車,一起去到一個遊客稀少的公園,這個公園裡長著各種形態奇異的樹,他們繁茂而巨大,像是某種充滿靈性的生靈。鬱寧爬樹的時候,膝蓋窩那兒的筋總是繃得緊緊的,隨著他的攀爬而小幅度移動。

    站在樹下的南柯莫名其妙會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