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子 作品

第 7 節 小心你的後媽

    兩年前,我爸在一次腦出血後成了植物人。

    那時,我還沒有完成在加拿大的研究生學業。

    我的後媽就建議我退學,回家一起照顧病人,多陪陪自己父親。

    我當時絲毫沒覺得有問題,畢竟我爸生病前那麼疼我,我肯定要對他盡孝。

    後來,才有人告訴我,一個正常媽媽是不會讓孩子斷送學業,然後回家伺候已經成了植物人的爸爸的。

    1

    我聽了後媽梅姨的建議,回到加拿大辦理退學。

    五天內,我已經提交了休學資料,正處理公寓退租的事情。

    然後突然接到了梅姨的電話,她跟我說「你爸不行了,感覺撐不過去了。」

    這怎麼可能呢?

    我走的時候他還好好的。

    一個月之前做完手術,儘管他再也醒不過來叫我「囡囡」,但情況卻是很穩定。

    我也是看我爸穩定了半個月時間後,才敢回到加拿大辦手續的。

    我立刻訂了回國的機票和國內的高鐵,可無論怎樣,最快也需要兩天的時間才能到家。一秒記住本站地址:[呦呦看書] https://www.youyoukanshu.com/book/114622.html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

    我當時孤身一人在國外,一邊處理著這些瑣事,什麼打包郵寄,一邊大哭。

    終於坐上了回國的飛機,我才落地,就收到了梅姨發的信息。

    「囡囡,落地了嗎?」

    「按照流程,我們下午得去殯儀館了。」

    「你到了直接過去吧,需要我安排人去高鐵站接你嗎?」

    2

    我從沒想過,我連爸爸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甚至連遺體告別都沒趕上。

    剛一到地方,梅姨就撲在了我懷裡,「囡囡你終於算回來了,咱們娘倆可怎麼活以後!」

    我一路上的悲痛也因為這麼一聲哭嚎全部釋放到了頂點,在眾位親戚面前,我和梅姨抱頭痛哭。

    作為父親唯一的孩子,我抱著那個沉甸甸的盒子和父親的照片,坐在靈車裡沉默不語。

    梅姨跟她和前夫生的兒子一起在外面操持,辦理各種手續,給我留下一片安靜的空間。

    突然,三姨拉開車門,也就是我親生母親的妹妹,坐了進來。

    我臉上的淚水還在不停往下掉,所以只是身子往裡淺淺地挪了挪,禮貌地喊了一句「三姨」。

    三姨左顧右盼了幾下,一把把我的手拉過來,一邊撫摸著一邊低聲說道:

    「囡囡啊,姨知道你難過,但你打起精神,小心點兒你後媽。」

    誰?

    梅姨?

    她怎麼了?

    「什麼意思三姨?」

    「你媽走了好多年了,我一個孃家親戚按理說不能說太多,囡囡,以後自己得獨立起來,別什麼事兒都依靠那女的,畢竟你不是她肚子裡出來的,她自己又有兒子,不可能太向著你,該守住的都得攥得死死的。」

    三姨這麼一解釋,我才明白過來。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我爸走了,梅姨不向著我簡直是人之常情。

    所以在一些財產上我得仔細著點,別讓本屬於自己的那份被分走了。

    這種話,可能也就是我媽那邊的親戚才會提醒我。

    3

    晚上在家,我坐在父親時常坐的藤椅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那時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什麼是人生再無退路。

    可腦中突然想到三姨的話,所以趁著家裡沒人,把上禮的賬本找了出來。

    我家是個親戚很多的大家族,尤其我爸生前好友很多,大多數的叔叔阿姨我也都見過。

    所以我爸這一走,葬禮上的禮金應該不會太少,以我的估計,得有個 20 萬起。

    本來我還猶豫,我這做女兒的自己父親剛去世就翻看賬本怎麼說都有點過分。

    可當我翻開賬本看完之後,血液直衝腦門,為自己前一分鐘的猶豫和愧疚感想扇自己巴掌。

    虧我信任她李紅梅這麼久,她竟然如此矇騙我,拿我當傻子耍麼?

    怪不得三姨要提醒我,竟然從我爸剛剛去世就開始動手了。

    禮金賬本上面幾個我爸生前特別要好的叔叔,上禮金額只有 10 塊錢?

    這怎麼可能?

    這幾個叔叔我心裡有數,都是家裡又開工廠,又當老闆的,他們之間的禮金向來都是 5000 起。

    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壓抑住自己想要跟梅姨大吵一架的衝動。

    我把這本禮金冊子從頭到尾的拍了照,然後放回了原處。

    轉天一早,我就約了其中一個叔叔出來,一個幹餐飲生意的林叔叔。

    我知道他是最闊綽的,縣城所有餐飲店的散裝啤酒都是他的工廠供應的,向來隨禮都是一萬起。

    我當年拿到學校 offer 時,我爸爸開心得不得了擺了個酒席,林叔叔當時都給了一萬。

    如今我爸走了這麼大事兒,他只會給的更多,不可能更少。

    老家有規矩,家裡有人過世,親屬一年內不能去別人家裡串門,所以我就約林叔叔在他家附近的餐館裡見面。

    「林叔叔,我想問您個事兒。」

    我單刀直入。

    說完就看到面前的林叔叔立刻正襟危坐了起來。

    「什麼事兒?囡囡。」

    「我想知道我爸的葬禮,您上了多少禮?」

    「為什麼要知道這個?」

    我就把昨晚看到的原原本本地和林叔叔說了一遍,可他的回答卻讓我愣住了。

    「我確實只給了 10 塊錢。」

    「什麼?為什麼?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說您必須給很多,可我出國您都給了一萬?」

    4

    從餐館出來後,林叔叔讓我別開車了,他派人送我回去,但被我拒絕了。

    我一個人坐在車裡,我整個人血液都凝固了,手一直在抖。

    根本無法消化剛剛林叔叔告訴我的事情。

    此刻,我終於認清了我那後媽的真面目。

    我像是終於想通所有關卡一樣,終於把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串聯了起來。

    7 月 20 號我爸發病住院,後媽建議我休學。

    8 月 5 號我回加拿大辦休學。

    8 月 9 號被通知去世。

    8 月 11 號就直接到殯儀館了。

    從我回加拿大到病危,不過五天的時間。

    原來這麼快,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那天我前腳離開醫院前往機場,李紅梅後腳就去找醫生提出要回家照顧病人,提出要出院。

    醫生勸了幾次,但李紅梅一副我是「法定配偶」的架勢,讓醫生簽了字。

    林叔叔聽說要出院,趕緊喊了幾個朋友過來幫忙。

    等他們把我爸抬上樓後,開門的那一瞬間,都愣住了。

    在玄關處,擺著一個半米寬的摺疊小床,那是我在醫院陪護時買的。

    「就先放這兒吧。」

    林叔叔說當時李紅梅指了指那床,一群人不知所措,但也不得不先把人放下。

    「紅梅,你一個人能抬得動嗎?我們直接抬到臥室裡去吧。」

    林叔叔怕我爸在門口受涼,還多問了一句。

    「先不用了,李超一會兒就來,我先收拾收拾裡頭,謝謝你們了。」

    就這樣,林叔叔連我家門都沒進去就離開了,直到他接到我爸的葬禮通知。

    林叔叔聽到消息就往我家衝,到了門口,他第二次愣住了。

    那張小床,還在玄關處,上面散著幾個各種各樣的醫用管子。

    也就是說,我爸是回了「家」,但是連客廳都沒進去,就在透著冷風的玄關躺了好幾夜,直到過世。

    說到這些時,林叔叔一直低著頭,一根接一根的抽菸。

    他和我三姨一樣,想著是別家的事兒,自己一個外人不能過多參與,有些事情沒辦法明說,更說不清楚。

    但林叔叔他們實在看不下去我爸被如此對待,但如此敏感的家事,他們幾個大男人也不能找一個寡婦去鬧。

    但不鬧不代表沒意見。

    上禮的時候他們幾個大男人一群人浩浩蕩蕩,車堵在門口一排。

    人擠在靈堂排排站,給我爸齊齊地鞠了三個深躬。

    李紅梅哭著招呼他們,就在每個人目光都被這些人吸引的時候。

    他們當著李紅梅的面,每個人拿出了 10 塊錢給了賬房,簽上了自己的大名,並齊刷刷看向了李紅梅。

    所有人都奇怪地看著這位被羞辱得徹底的「遺孀」,然後又互相使眼色。

    原來,這就是十塊錢禮金的真相。

    5

    我獨自在家看著我爸生活過的痕跡,邊整理邊哭豆大的眼淚滴在地板上,根本忍不住。

    我八歲的時候,親媽走了。

    十八歲的時候,我有了這位後媽,李紅梅。

    我爸是個老實男人,我媽走了以後生怕虧待了我,一直兢兢業業的上班,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十年,等我即將要上大學了,他考慮找個伴兒。

    李紅梅比我爸小三四歲,在企業裡做科員,兩人都早早沒了另一半,經人介紹沒多久,就在一起了,過的還算幸福。

    所以她帶著兒子李超來了我家,建立了一個重組家庭。

    自做家人起,她對待我簡直就像自己的親女兒,從上學到生活關心的無微不至。

    她在家像我爸一樣親切地喊我「囡囡」,閒了還總是拉著我的手說些體己話。

    我的大學是在本地讀的每週末都會回家,在我每次去學校的時候,李紅梅也總有大包小包的好吃的給我裝好,讓我帶回學校。

    我爸在旁邊也很欣慰,他覺得自己總算找對了一個能對他女兒好的女人。

    看著我爸開心,我也很開心。

    可是這一切,原來都是假象。

    另一個叔叔說,在我爸出院回家的第二天,就看見李紅梅去了「喪葬一條街」。

    縣城圈子小,幾個叔叔一打聽就知道到底是哪個店鋪採買的,找到了收據底單,上面明晃晃地寫著李紅梅的電話和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