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鹿 作品

第 3 節 應得的報應




    等了幾秒鐘,我才假裝腳步匆匆地朝浴室跑,「哎,怎麼了?熱水器壞了?」



    吳建文半躺在地上,正抓著浴缸試圖站起來,肚子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看上去可笑極了。



    見我進來,他大發雷霆,「地上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滑?你做衛生怎麼做的?肥皂泡都清理不乾淨,連個保姆都不如!」



    我灰心失望,難過得想哭,卻只能強忍著跟他道歉認錯,說他回家前我剛洗過澡,地上忘記清理了。



    老天爺確實沒有長眼睛,一而再、再而三地庇佑這樣的垃圾。我的女兒屍骨未寒,他天天在外面跟人把酒言歡。



    為什麼死的是我的朵朵,不是他!為什麼!



    摔了一跤,吳建文居然一點事都沒有,連骨折都沒發生,不得不說,長一身肥肉有時候還是有點用的。



    三次,我試了三次了,失敗三次了。夜裡躺在床上,我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掙扎著到底要不要衝到廚房拿把刀,直接把吳建文砍了算了。



    不行,我還有父母,朵朵的死訊我還瞞著他們。如果我也死了,兩個噩耗同時傳入他們耳中,他們會崩潰的。



    我不能衝動,我必須製造意外,用意外來殺死吳建文。



    還有什麼更加保險的死法呢?摔死,溺水,中毒,還有什麼看似意外的自然死法?



    我絞盡腦汁,每天都在思考這個問題。終於有一天,我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靈感是樓下的阿姨們提供的。那天我出門買菜,正好聽見阿姨們在閒聊,說誰誰家的小孫子太調皮,用網上買的弩弓把我們小區的攝像頭全弄壞了。



    「那弩弓勁兒可大了,箭頭嗖的飛過去,磚頭都能弄裂。」一位大媽搖頭嘆氣,「這孩子的父母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怎麼能在網上給小孩買這麼危險的東西呢?萬一要是射到人,對吧?那可是人命官司!」



    小區的攝像頭全壞了?我抬頭朝攝像頭的方向看了看。心中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我們小區比較小,當初買這裡的房子是看中了它的學區價值。因為小,小區裡沒有地下車庫,只在綠化帶旁邊隔出幾個 l 形的車位。



    我們家的車位,就在「l」形的「_」裡。房子買的晚,只剩最裡面這個車位了。



    這個車位附近的上空,有一根電線橫穿而過。觸電,是多麼自然的意外,觸電而亡,多麼的順理成章。



    關鍵是,這個偏僻的位置,除了吳建文會過來停車,平時根本不會有人經過。要死也只死吳建文一個,不會誤傷別人。



    我等。等下雨天。



    第三章



    01



    小區外面就有一個小公園,公園裡有個小廣場,廣場上有人放風箏。我盯著那些五顏六色的風箏,真希望它們快點掉下來一個,掉到那根電線上。



    當然,老天爺不會對我那麼好的,它不會讓我省哪怕一點點心的。風箏們在天上飛著,沒有掉下來。



    半夜一點,吳建文應酬還沒回來,我給他打過電話,他說他今天要晚點,大概兩點左右才能到家。



    很好,該我上場了。



    我換了一身黑色衣服,戴上黑色鴨舌帽,把帽簷拉得低低的,我揹著黑色的大包,裡面放著一把簡易摺疊梯和一個風箏。



    小區裡空無一人,路燈的光線很黯淡。我走到我家車位旁邊,拉開摺疊梯,把風箏掛到了電線上。



    老天爺還是幫我了我一點小忙的,綠化帶附近種著樹,伸出的樹枝將風箏擋住了一半。掛在電線上的風箏,並不顯眼。



    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從傍晚一直下到半夜。明天正好是我跟吳建文的結婚紀念日。我對他說,我會在家裡做幾個他愛吃的家常菜,兩人在家裡紀念。



    他答應了,說他會早點回家。



    我把風箏線撥到旁邊的樹枝上勾著防止它垂下來。收好摺疊梯回到了家裡。



    一路上我都沒有碰見任何人。攝像頭壞了,誰都不知道那個風箏是我放上去的。



    第二天的雨如期而至,傍晚時分,天開始下雨,雨越來越大。天黑之後,我撐著傘走出家門,朝我家的停車位走。



    我包裡裝了一根伸縮橡膠棍。我要用這根棍子把風箏線勾下來,讓它垂到停車位的旁邊。



    我計算過,吳建文停好車推門出來,站直的那一瞬間,他的身體正好能碰到這根風箏線。



    觸電,多麼自然的意外。廣場上的風箏掉到了我們小區,下雨天,歸家的業主不小心碰到了帶電的風箏線。停車位太偏,他倒在地上無人發現,電流靜靜奪走了他的生命。



    完美啊。



    菜品我早準備好了,番茄燉牛腩,乾燒小黃魚,爆炒大蝦,糖醋排骨,清燉烏雞湯,香煎豆腐,粉絲娃娃菜,絲瓜雞蛋湯……每道菜,都是我的朵朵愛吃的。



    朵朵走後,這是我第一次用心做飯,所有菜都洗好切好,準備下鍋烹製。砂鍋裡的雞湯已經開始飄出香味了,想起朵朵香甜吃飯的樣子,我的眼眶又忍不住溼潤起來……



    看看時間,我調整好情緒,給吳建文打了個電話:「老公,你到哪兒了?」



    「已經在路上了,雨太大了,路上很堵,可能要晚點到家了。」吳建文的語氣有些煩躁,「對了,一會兒你下來接我一下,我後備箱放的雨傘不見了,真是見鬼了。」



    「雨傘不見了?」我表示驚訝,「是不是後備箱太亂,你沒找到?」



    「可能哪次用完忘記放回去了吧。」吳建文說,「這鬼天氣,連著幾個月不下雨,一下就下這麼大。」



    我跟他聊了幾句,微笑著掛了電話。



    雨傘是我拿走的,我擔心他下車的時候撐著傘,雨傘會把風箏線擋住。



    過了半個小時,吳建文打電話過來說我可以開始做飯了,一會兒他進小區了再給我打電話,我撐著傘去接他。



    「好啊。老公你快點哦。我已經等不及了。」



    等不及想讓你去死了。



    鍋熱油,菜下鍋,「呲啦」一聲,騰起的油煙讓眼前的景象變得有些虛幻。我想,終於要結束了。這個日子,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計劃周密,萬無一失,吳建文不可能不死。



    二十分鐘後,吳建文打電話說他進小區了。我脫下圍裙,攏攏頭髮,還去梳妝檯前補了補粉底,重新塗了一遍口紅。



    這種喜慶的日子,我當然要打扮得漂亮點。



    我穿著高跟鞋,帶著傘出了門。電梯裡,我碰見了黃阿姨,她問我這麼大的雨怎麼還出門,我告訴她,老公忘記帶傘,我出去接他。



    「你們感情越來越好了。」黃阿姨笑著說:「我看比以前還要好呢。」



    我低頭一笑。當然好啊。我這種溫柔體貼的老婆,當然不可能殺死自己深愛的老公。畢竟我們那麼相愛。



    遠遠的,我看見吳建文的車已經停在停車位上了,車燈亮著,在等我過去。



    我咬咬牙,腳下一個用力,把自己狠狠摔到在地。腳踝一陣劇痛,我都有點擔心我把自己給弄骨折了。



    我可憐巴巴地給吳建文打電話,「老公,我在 2 號樓旁邊呢,剛才不小心把腳給扭了,好痛啊。要不你自己跑過來?我看雨好像小點了。」



    「哎呀,你說你怎麼什麼事都做不好呢?算了算了,我馬上過來。」



    「嗯,那你快點啊,我的手機快沒電了。」



    等吳建文掛了電話,我就開始數數。1,吳建文熄火 2,吳建文打開車門 3,吳建文左腿邁出車子 4,吳建文走出車外 5,吳建文站直身體,準備關車門。



    第四秒鐘,或者第五秒鐘,風箏線碰到了他的身體。電流像一根大棒狠狠砸在他身上,他抽搐著倒在地上……



    他倒在矮冬青和車子中間,沒有人會看到他,只有風箏線緊緊攫住他,持續釋放威力。



    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分鐘……我只要站在雨中等二十分鐘就夠了。二十分鐘,電流絕對能送走他。



    為什麼你會等二十分鐘而不去聯繫吳建文?哦,警察同志,我的手機當時沒電了,腳又扭了,所以我只能等著。



    我的行為非常合理。沒人能挑出毛病。



    手機的電量是我精心算計過的。這關鍵的二十分鐘,我必須和吳建文失去聯繫。



    腳踝很痛,我的心情卻格外美好,我要把吳建文的骨灰扔到垃圾場。他這樣的垃圾,只配跟垃圾待在一起。他不配葬在朵朵身邊。



    02



    「趙濛!」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聲音還這麼熟悉?我難以置信地扭頭朝身側看去。



    天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吳建文!雨中朝我跑過來,喊著我名字的人,居然是吳建文!



    他沒死!他竟然還沒死!電流都弄不死他!我精心籌劃,天衣無縫的意外,居然弄不死他!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艹你媽的老天爺,你不止是瞎了眼,你他媽根本就是個畜生啊!!



    我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地。



    吳建文沒死,我的腳踝卻扭傷了,躺在床上無法下地。吳建文又把王姐叫回來照顧我。



    我生無可戀,每天躺在床上盯著窗外發呆。老天爺都在幫吳建文,我還有什麼指望?



    雨夜後的第二天,我瘸著腿杵著登山杖去查看過,弄清了吳建文為什麼可以逃過一劫:吳建文回來的時候起了風,風把風箏線吹起來捲到樹上去了。那根風箏線,根本就沒碰到吳建文。



    可能真是他命不該絕吧。這世界沒有天理良心可言,我心灰意冷,猶如行屍走肉。心氣散了,什麼都沒有了,單單是活著,就已經耗費了我全部的力氣。



    我跟吳建文提出離婚。他同意了。等我的腳傷好了,我們就去民政局領離婚證。



    吳建文不關心我為什麼突然提離婚,朵朵離開以後,他對我越來越不耐煩了。現在我每天病懨懨躺在床上,想必更礙他的眼了。



    這天,王姐做完晚飯,有點為難地問我:「小趙,我能不能把軒軒帶過來住一晚上?」



    之前被我辭退後,王姐幫女兒帶孫子去了,軒軒就是王姐的小外孫,今年才一歲多。很可愛的一個孩子,王姐給我看過他的照片。



    我思維遲鈍,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看著王姐。



    王姐以為我不願意,忙解釋說:「你知道的,軒軒爸在外地打工,我女兒一個人帶著孩子。今天她要去外地拿貨,軒軒實在沒人照顧。軒軒很乖,晚上我帶他睡,不會吵到你們的。」



    「好。」我當然不會拒絕。又不是什麼大事,能幫一把是一把。



    吳建文每天只回來睡個覺,等他回來,軒軒只怕早就睡著了。



    王姐的女兒拖著大箱子把兒子送了過來,看著她一手抱兒子,一手拖箱子,腦門上全是汗珠的樣子,我麻木了許久的心有些觸動,有些心疼她。



    我的腳好得差不多了,在家裡走幾步沒太大問題。看到王姐忙著做晚飯,我自告奮勇提出幫她照顧軒軒。



    不知道是不是紙尿褲不舒服,軒軒一直在抓自己的小屁股。



    我問王姐是怎麼回事,王姐說天氣熱,軒軒在家都是光著屁股不穿紙尿褲的,來我家才穿上,可能有點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