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節 望美人

    我原以為我也能接受。

    可是某一次我無意間翻過一本詩書遇見看不懂的詩。

    突然想到,我的阿姊再也不會與我講詩了。

    接受一個人死其實是困難的,你會驚恐地發現她在你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被剝去。

    最後再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記得她。

    我是絕不信阿姊會犯下如此大罪的。

    但我不信,又有何用?

    12.

    事情轉機是一次普通的外出。

    某次我出門隨母親外出採買,下馬車時不小心撞上一個人,還未來得及致歉他便匆匆離去。

    我對母親撒嬌說累,不想去了。

    等我再上馬車,確認四下無人注意後,才展開了那人塞入我手中的字條。

    白紙上的字蒼勁有力。

    「匹夫結憤,六月飛霜。」

    我怔怔看了半晌,將字條捲起塞入嘴巴,生生嚥了下去。

    正巧母親回來問我何事。

    我微笑而答:「無事,讓母親擔憂了。」

    沒過多久便有人在夜色的掩護下將我從家中擄去,我第一次見到了容王。

    他告訴我,他可以幫我為阿姊復仇。

    我問為何?

    他說,因為他愛阿姊。

    13.

    一月後,流火七月。

    又是那個太監宣讀聖旨,卻失了那副頤指氣使的樣子,轉而畢恭畢敬。

    原來是皇帝指名道姓要我入宮,封為婕妤。

    甚至破天荒地賜下封號「明」。

    阿姊用了三年才坐到的位子,我只用了三月。

    我跪地謝恩,心中卻難免惴惴。

    我記得阿姊在夢中的溫度,記得她叫我「活下去」。

    是否是姐妹連心,她預知到了如今境地?

    我不得而知。

    卻不得不為。

    逝者如斯夫,我竟已經在這步步驚險的後宮中待了兩年。

    兩年,我位分雖未升,卻已是名副其實的唯一寵妃。

    阿姊死前也算得寵,可惜再寵也比不過皇嗣,尤其是中宮之子。

    有時候我看著身邊人熟睡的臉龐也會想:皇帝會記得阿姊嗎?

    還是說我們都一樣,只是他人生中的過客呢。

    他親口下了賜死阿姊的皇諭,卻轉身收了妹妹為妃還美其名曰補償。

    齊修的心當真這般冷血?

    14.

    盆中火燒得正旺。

    在宮中燒紙其實很犯忌諱,是大不敬,所以也得避著些。

    夜愈深了,我草草擦掉眼中欲落的淚水,將手上的紙都扔到盆裡。

    那一刻白紙被火舌點燃,如同瀕死的蝴蝶又緩緩落下。

    大約是靠的近了,我感到有一些熱,額頭也泛了一層溼汗。

    我站起身轉頭看了看,地上還散落著零零散散的白紙錢。

    我一個個撿起來,卻感到越來越燥熱了。

    我將紙錢全部燒了乾淨,然後將火熄滅,可那種酷熱之感卻沒有消失。

    我心道不好,急忙走到門口推門,卻紋絲不動。

    怎麼回事……?

    紅色逐漸佔據了我的視線,我看到門外有隱隱約約的火光,甚至還在不斷逼近。

    而突然,一道尖銳的女聲響破天際。

    「走水啦!走水啦!!浣蓮苑走水啦!」

    走水了?!

    我不斷地推門,可是隻聽見了鐵質品撞門的聲音,竟然是有人上了鎖!

    而此時火已經燒到了我所在的宮殿!

    殿外,之水慌張地指揮著趕來救火的下人們,看起來十分心焦,但也冷靜下來盡力救火。

    無奈風威火猛,潑水成煙。

    那火舌吐出一丈多遠,甚至有幾個小宮女小太監都不慎受了傷。

    而由火組成的巨龍已經將這一片燒成了火海,時不時能聽見屋瓦爆裂的聲音。

    殿內,我被煙嗆得不住地咳嗽,幾乎睜不開眼。

    我急急忙忙掏出手帕掩住口鼻,身體不停地撞上門板。

    但無濟於事,最終只能無力地跪坐下來。

    我甚至不敢靠著牆壁,不然高溫可能會將我的後背燙傷。

    難道……真的要死了嗎?

    正當我絕望之際,突然一聲巨響,門竟然被人打開了!

    我來不及看清來人的面貌,就被他橫抱起,隨後匆匆離開了火場,來到了安全的大院裡。

    「……!」

    之水好像說了什麼,她喜極而泣。

    撲倒我面前,用沾滿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乾我臉上的汙跡。

    耳邊皆是隆隆的雜音,我狠狠搖了搖頭,終於勉強能聽清一點聲音。

    我睜開眼看向四周,發現後宮諸位嬪妃皆已到場,而皇帝急匆匆地走過來扶起了我。

    「渺渺?渺渺?」他喊道,「能聽見嗎?渺渺?」

    我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我想我現在一定很狼狽罷。

    我將臉埋進齊修的懷裡,不在乎是不是將他的皇袍燃上了汙漬。

    「不要看我……不要看臣妾……」

    「渺渺就是最美的,渺渺在朕眼裡就是最美的……」他將我緊緊抱在懷裡安撫。

    15.

    我痛哭許久終於停歇。

    皇帝問道:「你怎麼在這個宮裡?」

    我悶聲回答:「但少閒人如渺渺者耳。」

    皇帝哈哈大笑,轉而問另一個人:「你呢?四弟,你怎麼入了京?」

    ——容王。

    救下我的人果真是他!

    我悄悄抬眸看去,年僅弱冠的容王氣宇軒昂、一表人才。

    聞言,容王只是微微一笑,道:「皇兄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是敬國公上書,已經說明了皇弟要入京。」

    「今日正要去拜見皇兄,誰知竟見此出事,這才出手相救,望皇帝恕罪。」

    皇帝……並不知道容王入京?

    不是收到了來自容王的摺子嗎?

    不是說「差不離得兩月入京」嗎?

    難不成根本就沒有什麼奏摺?

    皇帝在詐我?!

    16.

    正思緒茫然之際,此時皇后匆匆前來。

    先朝皇帝福了一禮,眾嬪妃也朝皇后行禮。

    容王入京一事竟然就這樣輕飄飄地揭過了。

    「好端端的,浣蓮苑怎會走水?」皇后面帶擔憂,語氣驚詫,「明婕妤……怎不在自己殿裡待著,反倒跑浣蓮苑來了?」

    一句話,便把焦點轉到了我身上。

    我冷哼道:「回娘娘,臣妾出來消食,不知不覺走到了浣蓮苑。」

    「誰知竟遇上這等橫禍,臣妾也是無辜。」

    說罷,不待她出聲,我直接癱軟在皇帝懷裡:「陛下,渺渺頭痛……」

    「明婕妤身子不適,你便不要再糾纏了。」

    「夜深出來閒逛,也算犯了宮規不成?」

    果然,皇帝立刻呵斥了皇后,抱著我的手倒是更緊了。

    一想到皇后臉上會是怎樣扭曲的表情,我便抑制不住地想笑。

    「既然如此……」皇后沉默片刻,道,「走水原因,查清楚了沒有?」

    一個太監接話道:「回娘娘,尚未。」

    「不過查出來火是從浣蓮苑南邊著起來的。」

    浣蓮苑南邊靠近御道,這就意味著外人也很容易溜進來在此縱火。

    到底是誰想殺我?

    17.

    我正思索緣由,突聞一陣金革之聲。

    原來是一行披甲執銳之人前來,正是御林軍。

    而被御林軍押著的那人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我並不清楚那人是誰。

    我聽見嬪妃中有個人驚呼了一聲。

    御林軍為首一人單膝跪地行禮:「臣等參見陛下。」

    他站起來,「陛下,此人是臣等在永和宮外所見,賊眉鼠眼,不安好心。」

    「問他也只是胡言亂語,故押來請陛下發落。」

    那人聞言抬頭,嬪妃中竟有些人七嘴八舌地驚呼起來:「那不是馮虛道人嗎?怎地如今這等模樣?」

    這看似乞兒的人竟然是皇后請來的馮虛道人?

    馮虛道人冷笑一聲,「女流之輩!見識短也!」

    他突然站起身,虔誠地張開雙臂,近乎痴狂地說道,「敢問陛下,這裡可曾死了一位女子?」

    皇帝只道:「是又如何?」

    「她的冤魂已經化為鬼,如若不除,後宮難寧,國將不國!」

    馮虛道人死死地盯著皇帝,「皇后娘娘鳳體有疾,正是此鬼所致!」

    「哦?那這鬼要如何除?」皇帝竟來了興致。

    「用火除即可。」馮虛道人道,「所以貧道才縱火燒宮,盡為國家而已。」

    「而明婕妤,卻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到了浣蓮苑,是因為她被女鬼附身!已經不是明婕妤了!」

    「!」

    眾人皆驚,俱往後退了一步。

    我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此話當真?」皇后驚愕呼道。

    馮虛道人話語擲地有聲:「此話當真!」

    真是一出好戲,環環相扣,讓人猝不及防。

    原來縱火只是第一個陷阱。

    若是我僥倖逃生,便還有「女鬼附身」在等著我,誓要將我永無翻身之地。

    可是他們怎會知道我會在浣蓮苑?

    有人背叛了我?

    「明婕妤已經被女鬼附身?」

    「那她會不會傷害我們?」

    有嬪妃高喊:「陛下!快離開!她會傷害你的!」

    而皇帝抱著我的手竟然又緊了幾分。

    我淡然一笑,輕輕推開他的手,對他福了一禮。

    「陛下,臣妾服侍陛下兩年,已是皇恩浩蕩。」

    皇帝:「……」

    「記得這裡,是阿姊的故居。」

    我輕聲道,沒有理會皇后突然難看的臉色,「我在宮外時就想,阿姊所居住的地方是什麼樣子呢?」

    「如今在這裡住了兩年,也算是與阿姊同在了。」

    「我初來宮中,是皇后娘娘拉著我的手說阿姊住在這裡,便也把我安排在怡月殿。」

    「我當時還想皇后娘娘是個多麼善解人意的可人兒呵,真不愧是陛下的妻子。」

    我淡笑道:「可如今想來……竟不是因為這個。」

    18.

    皇后的貼身宮女怒喝一聲:「明婕妤!你……」

    我用比她更大的聲音大聲道:「想必阿姊,也是在女鬼附身下才謀害了皇嗣罷。」

    「竟有人狠心至此,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塞入鬧鬼的宮殿!」

    「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子嗣作餌,只為害死一個無辜的女子!!」

    氣氛瞬間沉悶了下來。

    我喘了幾口氣,感覺眼前有點花。

    形勢突然逆轉了。

    我沒有說錯,是皇后安排我們姊妹入住怡月殿。

    而那可憐的才人在阿姊入宮前便已逝去。

    在我的一番話後,情況已經變成了「皇后為何將兩位寵妃安排在鬧鬼宮殿」和「皇后是否有意借鬼害死自己的眼中釘」。

    其實,宮中美人眾多,宮殿卻是不多。

    至少浣蓮苑並未安排人入住,怡月殿離此也有不短的距離。

    這平常看似正常的行為,在特定的環境下,竟也透出一股耐人尋味來。

    皇帝將視線轉向皇后,語氣平淡:「皇后。」

    皇后立即跪下,她身前馮虛道人的雙膝也立刻砸到石板上。

    「陛下,臣妾一片忠心,只為管理好後宮,何嘗有過私心?」

    「臣妾是安排……趙流光入怡月殿不假,可是那是她自己選的啊!」

    皇帝當即打斷了她:「那你就不會告訴她嗎?!那你就不會給她換一個宮殿嗎?!」

    我剋制著沒有看向任何人,只低頭看著地面,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皇后百口莫辯,估計她自己也想不到我會倒打一耙罷。

    但最重要的是皇帝站在我這邊。

    無論皇后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只會認為我是受害者。

    最終,馮虛道人為她背了黑鍋,當場被刺死。

    而皇后則禁足,無招不得外出。

    這是我離扳倒皇后最近的一步……

    但我還不能走到最後一步。

    19.

    天光乍曉,竟是一夜過去。

    眾人散去,我驚魂未定地回了怡月殿。

    皇帝安慰了我好一陣,被我勸著去上朝了。

    我半倚在床榻上,蹙眉閉目養神。

    之水去請了宋太醫,此時已迎人前來。

    見到他人,我正欲說話,卻雙眸一凝,起身道:「見過容王。」

    「免了。」

    是一個溫柔而清亮的聲音。

    「宋太醫」抬起頭,那面容不是我見慣了的真正的宋太醫,而是剛才火場時驚鴻一瞥的容王。

    「身體可還好了?」

    「還好,謝容王。」

    容王很是自然地在一旁太師椅上坐下,還熟稔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見你一面還真是難,只能出此下策了。」

    我乾笑,這話真不好接。

    沉默許久,他突然道:「你果真沒有把我入京之事告訴皇帝。」

    聲音帶了幾分笑意。

    我卻又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想到皇帝曾告訴我的那份奏摺,什麼「兩月後」,什麼「秘密上書」,竟也是騙我的。

    而之前驚雲也告訴我容王「三日後才入京」,恐怕也是假話。

    容王必是在我得知之前便已入京了。

    他們竟都在……逼我做選擇。

    我答:「我既為容王做事,理所應當。」

    容王沒有在我這裡久待,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皇帝詐我,卻讓容王更加信任我了,這便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罷。

    20.

    之後怡月殿閉門謝客,皇帝我也沒見到幾次。

    大約是為了補償我,皇帝特許父母入宮照料,擇了最近的吉日傳其入宮。

    見到母親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淚流滿面。

    如同幼時一般在她懷中撒嬌了許久。

    吃著母親做的家常飯,我恍惚以為還是十年前。

    「你可知皇帝為何要讓我和你母親入宮?」

    一次午膳後,母親在內殿小憩,父親這般問我。

    我沉吟道:「……怕是想要拉攏父親罷。」

    「你看得很透徹。」父親點頭,道,「皇帝即位時正是主少國疑之時,朝政皆由太后和丞相處理。」

    「待皇帝十八歲親政後,丞相卻不願歸權。」

    「太后與丞相是親姊弟,皇后則是太后的親侄女。」

    「皇帝為了擺脫丞相與太后的控制,就必須要培養自己的勢力。」

    「渺渺,你可知為父說這些是為何?」

    不待我回話,父親自己接上了,「是為了告訴你,為父,是不會背叛皇帝的。」

    我心中一驚。

    父親道:「流光她入宮時,也是為父與皇帝之間的橋樑,你明白嗎?」

    所以……

    阿姊,其實是皇帝的同盟?

    我不由得捏緊了衣角,心亂如麻。

    隔日,宋太醫前來為我把脈,看這熟練的動作,這次是真的了。

    他待要走時,我先攔住他:「皇后身體可好了?」

    我直視他的眼睛:「她之前到底是真的病好了,還是本就沒有病?」

    宋太醫不答,只是道「不可說」。

    我便心中有數了。

    什麼身體不適,什麼鬧鬼,都是藉口。

    皇后一開始的目標,根本就是我。

    她沒有想到我能隨機應變才逃過一劫。

    阿姊便是她害死的嗎?

    因為趙氏是皇帝一派,所以便要害死她嗎?

    那麼,我真正的敵人……

    21.

    我在宮內養傷的時候,容王又假借宋太醫的身份找了我幾回。

    雖然他過來也只是喝喝茶聊聊天,惹得我好生無語,但我卻能感受到他隱含的熱切。

    他在拉攏我。

    哪怕我是他名義上的麾下,他仍然在拉攏我。

    「你父親最近身體可好?」

    我笑道:「容王這是何意,本宮久居宮中,怎可比容王消息靈通。」

    「本殿沒有別的意思。」

    容王依舊是那副溫吞柔和的樣子。

    「只是想流光的仇很快便可得報,趙大人也要保重身體,見到真相大白那日才是。」

    我垂眼掩去眸中一瞬凌厲的光。

    「阿姊若泉下有知,必會瞑目的。」

    輕抿一口茶,我卻忍不住似真似假地抱怨道。

    「雖然這樣說有違孝道,可是……父親給我感覺他對此事並不上心。」

    「阿姊從小便是父母掌中寶,父親此刻所為,令我擔憂。」

    「娘娘多心了。」容王笑。

    「流光之死頗有蹊蹺,皇帝則是其中關鍵。」

    「趙大人看似親近皇帝,實則是臥薪嚐膽,只待雷霆一擊。」

    「竟是如此……」

    我面上浮現一抹恍然和感動。

    容王依舊笑道:「流光是被皇帝所害,趙大人又怎會為保皇派?」

    這句話便是明目張膽地將他的慾望撕開來了。

    我笑了笑,沒有應和。

    待他走後,我窩在躺椅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院景,蔥蔥細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茶盞。

    「阿姊被皇帝所害,父親就不會為保皇派」

    這句話,反過來說也可以。

    既然父親已是皇派,那就說明阿姊不是被皇帝所害!

    22.

    過了幾日,又是驚雲前來傳容王的指令。

    他留給我一瓶藥粉,讓我下到皇帝的茶水裡。

    我事先問了這藥的作用,驚雲只道:「會讓人發瘋易怒。」

    我猜不止如此,恐怕還會讓人情緒失控、行為難辨,最終變成瘋子罷。

    容王未免太信任我了些。

    我不願相信是我拙劣的演技和試探騙過了他。

    這恐怕只是他的一步嘗試。

    若我下藥,便皆大歡喜;

    若我放棄,也無關緊要;

    而若我告密給皇帝……

    一來容王肯定已經消除了所有痕跡,二來趙氏一族恐怕就要神秘消失了。

    這兩日皇帝並未翻我的牌子,倒是在新入宮的美人那裡尋歡作樂。

    我心底竟然莫名鬆了口氣。

    23.

    隨著日子漸久,這藥對我而言便成了燙手山芋。

    深夜,我把玩著藥瓶,玉身傳來些許溫熱。

    看著它,我漸漸下了決心。

    天邊亮起魚肚白,用完早膳,我疾步行於宮道內。

    這次我少見地穿了極其明豔的衣著。

    逶迤拖地的煙籠鵝黃百褶裙,身披金絲薄煙月白紗,腰間繫著的軟煙羅隨風而舞。

    坤寧宮。

    這座宮殿我來過無數次,在此爭鋒、在此奪利,最後一切都要化為黃土。

    待至宮門,幾個侍衛立刻攔住了我。

    「娘娘止步!此殿不得探視!」

    「讓開。」

    我直接伸手撥開幾人。

    他們顯然略有顧忌,阻攔的動作頗為鬆散。

    「我說退後!是想被砍頭嗎?!」

    這次前來我要做足肆意的姿態。

    所以直接衝他們怒喊,「都給我讓開!」

    之水適時地推開了所有侍衛,我所帶來的太監們也立刻擠開了他們。

    我高仰著頭,大步踏入坤寧宮,臉上是睥睨一切的驕傲。

    「皇后娘娘安康,臣妾來看望皇后娘娘。」

    殿內,皇后正在修剪花枝,見我前來,也未有任何反應,只是輕蔑地笑了笑,道:「本宮想著,你早該來了。」

    我死死地盯著她:「我阿姊……是不是你殺的?」

    24.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剪刀被她刻意扔到了我夠不到的地方,皇后站起身來看著我。

    「你又能拿本宮怎樣?」

    我的手指猛地緊握成拳,刺痛萬分。

    「本宮是一國之母!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皇后!」

    她張開雙臂,目露憐憫。

    「本宮要她死,她就不得不死。」

    「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我渾身都在顫抖,反手將掩在衣袖裡的藥瓶落入手中。

    「你說的……沒錯。」

    「你是丞相的嫡女,是太后的侄女,論家室,我比不過你。」

    我剋制住自己的動作,冷靜下來斟了一杯茶,然後毫不掩飾地將藥粉倒入茶水中,絲毫不避諱站在我身邊的皇后。

    「我所賭的,唯有這命而已!」

    25.

    她面色瞬間變了,急忙想要離開:「你做什麼?!你要謀害皇后……」

    我轉身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她沒有料到我力道極大,猝不及防被我推倒在地。

    此時她已經失了皇后的氣度,跌跌撞撞地往後爬去。

    「你做什麼……你、你竟敢……」

    「來人啊!來人啊!!」

    沒有用的,殿外所有的侍衛都被我關在了偏殿,留在外面的都是我的人。

    因皇后被禁足,坤寧宮幾乎可以稱得上門可羅雀,此處堪稱密室。

    而此時天色尚早,皇帝正在上朝。

    不可能會有人察覺到,也不可能會讓皇帝知道。

    而我則告訴之水。

    待我入殿一刻鐘後去求見皇帝,告訴他「是非成敗,在此一舉」。

    「沒有用的,知道嗎?」

    我一步一步逼近,手上端著那杯茶水,伸手扼住她的咽喉,「我來之前就已經服下毒藥,今日我便與你同歸於盡!」

    「嗯?!呃——」

    我們如潑婦一般廝打在一起。

    我儘量保持茶水不灑。

    憑藉還未丟掉的武藝,一手掐住她的面頰迫使她張開嘴,一手將茶盞懟到她嘴邊。

    尚溫熱的茶水被我硬生生灌到皇后嘴裡。

    動作有些急躁,叫她嗆了幾口水,但也喝下了大半。

    她突然生了力氣將我推開,不住地按壓自己的喉嚨,想要將藥吐出來。

    我憐憫地看著她。

    「我阿姊是不是你殺的?!」

    26.

    「是!那又如何?!阻撓我陳家的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