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玉 作品

第 32 節 相門嬌

    (一)

    凡子衿有位目不識丁的夫人。

    天底下誰都可以有位這樣的夫人,唯獨他不行——

    因為他是東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年輕有為,俊秀聰敏,皇城中多少世家女子都想追隨他左右,而他卻偏偏娶了一位這樣的夫人。

    所謂暴殄天物,也不過如此。

    婚事是當今陛下欽賜,原本定的是伯陽侯家的四女兒,誰知大婚前不久,她心疾突發,嫁衣都來不及試便撒手而去,剩下的幾位千金中,只有庶出的五小姐尚未婚配,聖旨不可違下,這才不得已由她頂了上來。

    皇城中誰人不道,這五姑娘前世修了什麼福,一個大字不識的庶出女,居然能夠嫁給當朝丞相,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當街而過的馬車裡,白秋宜將頭縮了回來,抬起袖子聞了聞,自顧自地嘀咕道:「哪有我這麼幹淨的牛糞?。」

    她嫁入相府的第一夜,見到的不是凡子衿,而是凡子嫿。

    紅燭搖曳下,有人躡手躡腳地進來,掀開她的蓋頭,笑聲如銀鈴:「哥哥走了,要我來陪嫂嫂睡。」

    她一驚,對上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第一反應便是:「相,相爺逃婚了?」

    明眸皓齒的小姑娘撲哧一笑,一屁股坐上床,去揪她嫁衣的墜子,「哥哥辦事去了……」

    也不知是否天意,就在大婚洞房的這一夜,徐州的商賈鬧事,情勢緊急之下,凡子衿代表朝廷馬不停蹄連夜趕去處理了。

    得知內情後,白秋宜拆了衣飾,靠在床頭,竟隱隱鬆了口氣,而她自來熟的小姑子,已經縮在她懷裡,將胖乎乎的小手摸上了她的臉,「嫂嫂好香啊,像我最愛吃的桃子,我一次能吃好幾個呢。」

    由牛糞一下晉升為桃子,白秋宜不由精神一振,一把抱緊懷裡的凡子嫿,感動莫名:「那嫂嫂明天就給你雕個桃子!」

    大字不識的白秋宜有門好手藝,若不是生在侯府,她大概能成為一個好木匠。

    隨行的嫁妝裡,她最寶貝的是那個從小不離手的「百寶箱」,裡面裝滿了小刀木削等各色器具,她多年浸淫,雕出來的桃子當即就把凡子嫿「收買」了。

    小姑娘這邊把玩著愛不釋手,那邊她便將目光放到了府裡的太師椅上。

    椅子缺了一角,正要被管家扔出去,她恰巧撞見,趕緊攔了下來,跟撿著寶似地拿回房裡,一番叮叮哐哐後,滿面喜色地推開門:「瞧瞧,修一修不是還能用嗎?」

    這舉動她未想太多,落在相府眾人眼中卻成了個笑話,尤其是凡子衿的幾位貼身婢女,她們本就在心中瞧不起白秋宜,自覺配不上她們大人,如今背過身,更是個個發出嗤笑:

    「堂堂相府夫人,跟個農家女似的,盡做些上不了檯面的事,果然烏鴉就是烏鴉,飛上枝頭也變不了鳳凰……」

    肆無忌憚的議論中,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隔天,一群人便敲開了白秋宜的門。

    「夫人,您手藝好,把奴婢這妝盒也修修吧?」

    「還有我的珠釵,扔了怪可惜的。」

    「我的也是,夫人您看看……」

    嘰嘰喳喳的聲音裡,一堆小玩意兒遞到了白秋宜眼前,她手忙腳亂地接了一懷抱,自己都記不清應了多少聲,點了多少個頭。

    卻是當夜,聞風而來的凡子嫿看著一桌子東西,氣得小臉都皺了起來:「嫂嫂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你可是相府的女主人,她們太過分了……」

    白秋宜握著小刀,吹了一口木屑,抬頭笑道:「不礙事,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凡子嫿語塞,憤憤坐下:「總之我要告訴哥哥才行!」

    她說著,像想起什麼,扭頭笑眼彎彎:「對了,哥哥,哥哥要回來了!」

    手上的小刀一頓,白秋宜在搖曳的燭火下,忽然間,竟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

    (二)

    凡子衿在春日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午後回來了。

    彼時白秋宜正陪著凡子嫿在府裡放風箏,高高的風箏飛著飛著,在長空中倏忽斷了線,徑直墜在了府外。

    春風拂過衣袂髮梢,姑嫂倆大眼瞪小眼,到底是白秋宜眼尖,一指草叢下一個隱蔽的洞口:「別急,嫂嫂幫你去撿回來。」

    她說著一彎腰,凡子嫿定睛一看才反應過來,拉都沒拉住:「嫂嫂別,那是狗洞!」

    白秋宜卻已經撈起裙子鑽了進去,動作麻利地渾似箇中好手,嘴裡還不在意地道:「沒事,小時候跟著娘滿山跑,什麼洞沒鑽過。」

    她說著,長長的胳膊已經就要夠著那風箏了,卻是一雙腳忽然映入眼簾,她抬頭,不防間對上一張白皙清秀的少年面孔。

    少年腰間佩刀,身姿俊挺,明明作著如此打扮,卻唇紅齒白得像個書生,白秋宜一下愣住了。

    那頭凡子嫿見半天沒動靜,不由也歪下頭往外看去,卻是猛地一聲尖叫,驚喜萬分:「哥哥,哥哥你回來了!」

    這一聲叫得白秋宜手一哆嗦,整個

    人就那樣狼狽地傻在了風中。

    少年依然保持著垂首的姿勢,對上她震驚的目光,略帶靦腆地笑了笑。

    她撿風箏的那隻手抖得更厲害了。

    為,為什麼她的夫君看起來這麼小?這麼小也能當上相爺?不對,是這麼小就能娶親?!

    還未從巨大的混亂感中回過神來,白秋宜耳邊已響起一記淡淡的輕笑。

    「陽春三月,佳人出洞,這可真是個別緻的相迎方式。」

    聲音自少年身後傳來,白秋宜探向外眨眨眼,這才看清,原來他身後站了一群人,個個風塵僕僕,卻望向她面帶竊笑,而說話的正是那當先一人。

    一襲玄衣,負手而立,陽光下神情淡淡,明明慵懶萬分,卻端得清貴無雙,眉目如畫,氣度不凡。

    天地彷彿瞬間,失了顏色。

    少年側開身子,恭敬地退到其後,白秋宜就那樣灰頭土臉地望著,看著那人負手上前,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她一顆心都停住了般,而身後的凡子嫿卻還在興奮尖叫著:「嫂嫂,你快看,那就是我哥!」

    寬袖一拂,那襲玄衣蹲下身來,顯然也聽見了那聲「嫂嫂」,長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望向白秋宜:「你便是白家五小姐?果真是……聞名不如一見。」

    白秋宜臉一紅,火燒雲一般,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不,她現在就在洞裡面!

    正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時,那隻修長的手探向她眼前,白淨的指尖在眾目睽睽之下,再自然不過地將她鼻頭上的一點灰輕輕抹掉,低沉的聲音中含著三分戲謔:

    「怎麼弄成這樣,跟只花貓似的,即便是我新婚之夜留你而去,你也不用如此急不可耐吧?」

    話一出口,身後本苦苦憋著的眾人,終於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連那握刀的少年郎都笑彎了眼。

    白秋宜傻呆呆地聽著,卻是原有的窘迫在這笑聲中悄然化解,她望著眼前那襲玄衣,陽光灑在他身上,他也微抿著薄唇,風吹衣袂,竟是那樣……動人心魄。

    在這樣一朵美不勝收的花面前,白秋宜終於止不住心跳,承認自己……的確是坨牛糞。

    (三)

    同凡子衿一起回來的,還有一位沈小姐,據說是那徐州商會會長的千金,當地有名的大才女,生得也是花容月貌,氣質不俗。

    用相府下人的話來說就是,只有這般女子,才配得上她們相爺。

    凡子衿似乎也如此認為,因為他對那位沈小姐極好,安排了最好的庭院給她住,每日還會帶上珍貴的禮物去看她,千方百計只為討她一笑。

    可惜沈小姐從來不笑,她將凡子衿送來的禮物通通扔了出去,還對著凡子衿斥聲道:「滾,你害死了我爹,還以為我會將東西交給你嗎?」

    凡子衿也不惱,反而笑得愈發溫柔:「總有一日,你會將真心給我的。」

    白秋宜聽得糊里糊塗,還以為凡子衿想要的東西,乃沈小姐的真心,可其實,他真正想要的,是一本賬簿。

    確切地說,是一本牽涉甚廣的「證據」,只要落入凡子衿手中,那麼整個徐州商都會難逃羅網,而那徐州商會的背後之人,也就能夠輕鬆扳倒了。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朝堂上與凡子衿一直作對的九王爺,凡子衿走的每一步棋,都精心佈置,算無遺漏。

    可彼時,白秋宜並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她對於朝堂上的這些黨派紛爭,箇中曲折,一無所知,她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凡子衿的笑容,就像春日裡的暖陽,她每天都想要觸摸到。

    在凡子衿剛回相府的時候,她還十分不安,或者說是,心虛。

    但凡子衿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般,竟然當夜就找到了她,一邊沏茶,一邊對她淡淡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目不識丁又如何?我凡子衿的夫人,哪怕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她也照樣是這府中最尊貴的女人,誰敢說半點閒話?」

    凡子嫿應當是找到哥哥「告了狀」,那些私下嚼舌根,刁難奚落白秋宜的婢女,都受到了懲罰。

    白秋宜心裡感激難言,如今面對凡子衿這樣的安撫,更是緊張得都結巴了:「那我自己的名字,還是……還是會寫的,我娘教過我的。」

    凡子衿沏茶的手一頓,抬頭看向白秋宜,倏然一笑:「夫人,你真是有意思。」

    白秋宜的臉更紅了,事實上,她從沒有這樣懊惱過,自己為什麼偏偏就大字不識,粗鄙不堪呢?

    她娘去世得早,她在伯陽侯府裡全無倚仗,大夫人對她說不上多壞,只是自小就不讓她跟幾位姐姐一起讀書,她自己倒也樂得與木頭為伴,手藝愈發精進的同時,與幾位姐姐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從前她毫不在意這些,只是如今嫁入了相府,面對自己丰神俊朗,宛如天人的夫君,還有那位才貌無雙的沈小姐時,她才無端端的……生出了一股失落的感覺。

    如果她唸了書,她或許會明白,這種感覺叫作——自慚形穢。

    白秋宜一想到這些,腦袋就不由自

    主地低了下去,凡子衿溫朗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不用惴惴不安了,夫人,不過是讀書寫字罷了,我可以親手教你,從前你在伯陽侯府受到的那些虧欠,我都會一一為你補回來的。」

    白秋宜呼吸一顫,抬頭有些驚愕地看向凡子衿:「你,你怎麼知道?」

    凡子衿將沏好的那杯茶遞給她,輕輕一笑:「我知道的還不僅僅是這些呢,我還知道,你四姐不是心疾突發,意外去世,而是與情郎私奔了,伯陽侯府方寸大亂下,這才急忙將你推了出來,替嫁進了相府。」

    他的語氣那樣輕描淡寫,卻讓白秋宜聽得心驚肉跳,臉色都變了:「你,你其實什麼都……那你為什麼不拆穿?」

    「為何要拆穿?」凡子衿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淺淺一抿,雲淡風輕地笑道:「我娶的是伯陽侯的女兒,老四與老五,又有什麼區別?只要你是白家的人,這就夠了。」

    這樣的一場君王賜婚,夾雜了太多的利益糾葛,與其說是娶親,不如說是兩股勢力的結合,只要最終的目的達到了,中間娶的人是誰,又有什麼分別?

    白秋宜聽明白了這些後,心中不知怎麼,竟無端湧起一股悲涼,然而還不等她按下這些情緒時,凡子衿已經接著對她笑道:「況且,子嫿告訴我,她很喜歡你,你手藝精巧,為她做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兒,還每天陪她玩耍,是個很稱職的嫂嫂,我還有什麼可挑剔的?」

    他注視著白秋宜,目光含笑,一字一句道:「比起你四姐那樣無趣的深閨小姐,我寧願娶一位你這樣的夫人,難道不是嗎?」

    他的聲音在搖曳的燭火下有一種魔力般,令白秋宜心絃一顫,她竟不知哪來一股衝動,忍不住就想脫口而出道:「那我跟沈小姐比呢?」

    但很快她就被理智拉住了,沒有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因為答案再明顯不過——

    凡子衿娶她,不過是為了聯姻,而對沈小姐,才是真正赤城純粹的一番情意吧?

    (四)

    在沈小姐又一次扔了凡子衿送去的禮物時,白秋宜有些坐不住了,鬼使神差間,她總覺得自己應當替凡子衿做些什麼?

    正好府裡的丫鬟來替她送木料,自從上一次被凡子衿教訓過後,她們對白秋宜的態度就恭敬了許多,再也不會隨意刁難奚落她了。

    白秋宜趁機向她們打聽沈小姐的喜好,得知沈小姐好茶道,飲茶都有專門的茶具,白秋宜不由心念一動,那幾個丫鬟看出她的意圖,又悄悄告訴她,這次相爺帶回來許多上好的金葉檀木,做茶具再好不過了。

    白秋宜心思單純,未想太多,一拿到那些金葉檀木,就立刻開始忙活起來,她不眠不休地做著茶勺、茶托、茶碟,還有一方精緻的小茶桌。

    整個過程中,雖然心底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感覺,但只要一想到凡子衿臉上露出的笑容,她就有了無窮的動力,即便是為了他去討好別的女人,她也甘之如飴。

    白秋宜去送茶具的那天,凡子衿正好也在沈小姐房中,兩人不知在談些什麼,沈小姐滿面是淚,當看到白秋宜的到來時,他們同時愣了愣。

    白秋宜勉強扯出笑容,將精心製作的茶具拿了出來,還不等開口時,凡子衿已經臉色一變:「誰允許你擅自動這些金葉檀木了?」

    白秋宜一怔,凡子衿的一記耳光已經猝不及防地落在她臉上,他怒不可遏:「這是我特意帶回府中,準備為沈小姐做琴用的,如今全叫你給毀了,你看看你乾的蠢事!」

    他從未對她發過這麼大的火,沈小姐就坐在一旁冷冷看著,唇邊似乎帶著嘲諷的笑意,白秋宜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一刻都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在淚水墜下來之前,奪門而出,狼狽的模樣正落在門邊守衛的一位少年眼中,他叫了她一聲:「夫人!」

    她卻什麼也顧不上,只咬緊唇,踉蹌而去。

    那少年叫作葉昭,正是凡子衿回府那日,她爬出狗洞時,錯認的那個小護衛。

    他是個孤兒,自小在相府長大,對凡子衿忠心耿耿,性子卻有些靦腆,話也不多。

    白秋宜憐他身世,替他做過幾個木雕,都是他記憶裡母親的模樣,少年郎愛不釋手,對白秋宜也漸漸親近起來。

    當夜,他就踏著月色來了一趟,替白秋宜送傷藥。

    「夫人,這藥是相爺差我送來的,他已經知道是哪些人故意在挑事,哄騙夫人,屬下已將她們重重懲治了一番,還望夫人不要再難過了,塗上這些藥早點歇息……」

    少年不會安慰人,幾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白秋宜卻沒有接過傷藥,只是在燭火下幽幽道:「不怪我被人騙,原就是我太痴心妄想,做出了這些蠢事,惹他不快了。」

    「不,不是這樣的,夫人心地很好,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相爺……」少年有些慌了,結結巴巴的話還未說完,白秋宜已經笑了,抬頭道:「他還在沈小姐那嗎?」

    屋外風聲獵獵,一下下拍打著窗欞,少年沉默了會兒,這才低聲道:「是,沈小姐不依不饒,非要金葉檀木做成的琴,相爺

    還在那哄她,可是這金葉檀木只有香雲山才有,沈小姐自己也清楚,不過是尋了個由頭髮難罷了……」

    他說到這,燈下的白秋宜忽然開口,聲音冰涼:「不,並非只有香雲山才有,我知道哪裡還有金葉檀木。」

    葉昭一怔,白秋宜已經深吸口氣,自嘲般地笑了笑:「既然是我做錯的事,就讓我來彌補吧。」

    皇城西郊外有座山崖,上面長滿了許多珍稀樹木,白秋宜從前常去那裡尋找木料,她如果沒記錯,在那崖壁下方生長了極少量的金葉檀木,只不過想要得到兇險萬分,稍不留神就會跌下萬丈深淵。

    葉昭一聽,幾乎是毫不猶豫道:「我現在就快馬加鞭去一趟,夫人放心,我一定能將那金葉檀木取回來!」

    「不,我去才對,這等兇險之事,沒道理連累你。」

    (五)

    兩人到底還是一同出發了,誰也拗不過誰,這一去,就是整整三天。

    當凡子衿帶人尋到那山崖底下時,葉昭正揹著白秋宜從樹林裡走出,兩人一身血汙,顯然經歷了一場九死一生。

    白秋宜背上還綁著一截光澤奪目的木頭,正好夠做一架七絃琴,她艱難地解下捆綁的繩索,將那金葉檀木遞給走近的凡子衿。

    「還給你,我不欠沈小姐的了。」

    她面色蒼白,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血珠,眼神凜冽逼人,整個人在風中有種說不出的倔強與硬氣。

    凡子衿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一句話也未說,只是直接從葉昭背上接過了她,攔腰一把抱起。

    那得來不易的金葉檀木墜落在地,葉昭急忙拾入懷中,抬頭只看著凡子衿抱著白秋宜一步步走向馬車。

    少年抿了抿唇,四野的風吹起他染血的衣袂,他神色有一瞬間的黯然,卻很快掩飾了過去,抱著那金葉檀木默默跟在了凡子衿身後。

    凡子衿的手極有力,不管是握筆教白秋宜寫字,還是如今這樣抱著她,白秋宜在他懷裡掙扎不得,淚水卻終於從眼角滑下,她趕緊埋下頭,不想被凡子衿看見,耳旁卻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你是不是很委屈?」

    「不敢。」白秋宜咬住唇。

    凡子衿似乎在她耳邊輕輕笑了一聲:「還在跟我賭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