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風動 作品

第一百零七章

    只不過表演到後面就亂套了——雲秋和蕭小寶因為爭奪一個托盤做的盾牌而吵了起來,一大一小又笑又鬧,蕭小寶一本正經地耍賴,雲秋則致力於批評他。兩個傢伙到處竄,最後被蕭問水一手拎一個帶回了座位上:“好了,今天的舞臺秀因為投資方臨時決定而終止,現在都給我回來睡覺。”

    他們飛過去要十個小時,到了地方肯定要騰出精力來玩,所以現在最好補眠。

    雲秋和蕭小寶都乖了,各自回到座椅上。戴上眼罩之前,蕭小寶看見他們兩個人牽了手,抗議道:“你們兩個不許牽手!都沒有人來籤我的手,所以你們不要牽手。”

    蕭問水可不管這些,他還是牢牢地扣著雲秋的手,說:“你先給自己找個小男朋友或者小女朋友,去牽人家的手,怎麼總想著要我老婆牽你呢?”

    蕭小寶氣呼呼的,沒說話了,但是因為雲秋坐在他們中間,他還可以偷偷把小手伸過去,交給雲秋。

    雲秋最近很缺覺,他剛剛從星大畢業,已經參與了許多個繪畫製作項目,平常工作之餘還要去蕭家公司幫忙,還要準備考研去他的小熊學院,忙起來腳不沾地,也沒什麼休息時間。

    在飛機上他睡得不太好,落地連路都走不動了,只差要席地而臥睡倒在地,還是被蕭問水抱起來,去了房間。

    蕭小寶還是邁著小短腿兒,不緊不慢地跟在他門後面。看見來來去去的賓客都在來賓處登記到訪情況,他喊了一聲:“爸爸,我們沒有登記呢。”

    在家裡他叫蕭問水爸爸,叫雲秋哥哥。蕭問水為此很是鬱卒。

    蕭問水說:“那你過去登記,我先哄我老婆睡覺了。你想跟我們住一個房間嗎?”

    蕭小寶立即否認:“我不,我想跟蕭緣住一個房間,我可以和他住一個房間嗎?”

    蕭緣是蕭尋秋和白雯的孩子,比蕭小寶晚生一年,堂兄弟每天都一起玩,感情很好。

    蕭問水說:“去吧。”

    他走出一半,還能聽見背後蕭小寶跟人家說話的聲音。

    “小朋友,你家的大人呢?你要做什麼登記呀?”

    蕭小寶稚嫩的聲音:“我家的大人哄老婆去了,我過來代表他們登記。”

    過了一會兒沒聲音,蕭小寶說:“可是我還沒有上小學,不會寫他們的名字。我就寫我的名字,因為我是來代表他們的。”

    小朋友認真寫下方塊兒字:“雲遇”,隨後就去找自己的小夥伴玩了。

    蕭問水聽著後面的聲音,唇邊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笑容。

    *

    他原來是想等雲秋醒來,好和他一起出去吃飯,但是雲秋睡得很沉,窩在被子裡一團的樣子看起來很舒服,很柔軟,很好抱,蕭問水也就跟著他一起睡了片刻。

    外邊還有人走動、喧鬧的聲音,他們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房間,落地窗正對大海,落日灑下金黃的餘暉。

    他做了一個深而長的夢。

    他想起他曾經是不喜歡他的。

    或者,是不承認這樣的喜歡的。

    那一年他還是中學生,即將面臨徹底分化。蕭齊逼他逼得很緊,也總是對他喜歡做的事情嗤之以鼻。年幼喪母,自幼自立,父輩一個比一個獨斷專橫,這個家中沒有愛會分給一個少年。

    那是很孤獨的年月,蕭尋秋被送走之後,更加孤獨。

    與孤獨伴生的,還有流言蜚語。就像每一個漲=長到了青春期,開始具有某種奇奇怪怪的自尊的少年人一樣,有人會因為自己父母的職業不夠光鮮亮麗而在貴族學校抬不起頭來,他知道自己也有一個難以啟齒的秘密。

    他有一個自閉症的弟弟。

    雪白軟糯,有一雙乾乾淨淨的眼睛,誰見了都要誇一聲漂亮,可惜好像沒有心,永遠不懂得回應,像一個線路失調的ai。

    而他知道,自己或許未來要娶他。

    那個時候的他不懂得責任的重量應該有多重。儘管蕭齊的意思是,留下雲秋,作為一個為他準備的床伴,或者一個生育工具,不用放在心上,可是他無法那樣做。

    他厭棄他父親那樣的人,可是又不知道拿雲秋如何是好。似乎從他出聲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總是被各種各樣的東西定格了——長在蕭家,欽定的繼承人,已經扼死了他的自由與夢想;而云秋的存在,將扼死他的尊嚴與餘生。

    有時候他恨不得捏死這個小東西,有時候又覺得,雲秋也並非如此面目可憎。雲秋會因為突如其來的生氣而砸壞客廳,也會在董事會的電話會議時衝進來,抱住他,對著視頻裡虛無縹緲的人大喊:“不許欺負他!”

    誰會不喜歡這樣的一個天使?又有誰會喜歡這樣的一個惡魔?

    如果說他在那段年月中抓住了什麼,那大約是在漆黑、無望的未來中,抓住的唯一的一點愛,來自一個自閉的孩子。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如同飛蛾撲火。

    雲秋愛他,他知道。

    青春期過後,他開始長高,變得更加鋒利,更加沉默。在學校時總是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的追求,他不是沒有面對過各類人,男人,女人,alpha,ega,豔麗的,清秀的……但是無一例外,他都拒絕了。

    他比雲秋大五歲,十七歲的時候,雲秋也才十二。雲秋對他狂熱的依戀和愛慕騙不過他的眼睛,而他覺得,太小了。他沒考慮過戀愛的同時,更沒考慮過雲秋。儘管他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為責任壓上自己的餘生。

    他是打算和他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