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衫 作品

第862章 禪院中的禪機

    只覺得頭腦又被重擊了一下似得,我半天都回不過神,吃吃道:“父親他,是在喜堂上,拋下薛二小姐的?”

    “……”也許是因為不願出惡言的緣故,正覺又頓了一下,無聲的點了點頭。

    我下意識的想問為什麼,可話剛到嘴邊,卻止住了,改成了:“你們的婚期,是什麼時候?”

    “九月初九。”

    “……”

    我皺了一下眉頭。

    九月初九,也就是在父親於西山雲赤峰遇見母親的三天之後,他趕回成都,拒絕了那門親事。

    僅僅三天的時間,而從西山趕回成都,大概就需要三天的時間。

    我幾乎不敢去想象,他那時是怎樣的心情。

    在喜堂上,拋下了一身紅衣的新婦,而後,又撕裂了雲赤峰的那一抹霞影。

    可薛芊的這些年,心裡只有對他的愛,和對母親的恨。

    想到這裡,不由苦笑。

    為人子女,不能議父母之過,可在人的心裡,又怎麼能沒有那一杆公平的,衡量是非對錯的稱?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心中那一點隱隱的羞怒,正覺看了我一會兒,突然說道:“身歷十萬八千劫,而知皆是幻相。輕盈,你可明白?”

    我點點頭。

    “既然,兄長是薛二小姐的劫難,薛二小姐應此劫,完此緣,驗此證,方得娑婆世界,寶象莊嚴。”

    “二叔覺得,顏夫人如今得到的,是婆娑世界麼?”

    “心安處既靈山。各人有各人的修羅場,自然,各人也有各人的婆娑世界。”

    各人有各人的修羅場,各人也有各人的婆娑世界。

    不知為什麼,這句話明明很淡,可聽在耳中,卻彷彿雷霆萬鈞,震得我一時間有些發聵。

    顏老夫人的愛恨,我所眼見於前,但實際身處千里之外,未必真能見聞體驗。

    而我自己的酸甜苦辣,也絕不是別人的一言一語,所能說明的。

    我驀地明白過來。

    難怪,十重戒的第四重,是“不妄語”。

    想到這裡,我不由的淡然一笑,抬起頭來看著正覺和尚那清淨無波的雙眸時,突然想到了什麼,輕輕道:“那——二叔是誰的劫數呢?”

    我問這句話,其實是有些冒犯的。

    對於一個已經出家多年的高僧大德,或許出家在世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區別,如他所說,心安處既靈山,所以他也並不諱言稱呼自己的父親、兄長,可是,要問起他是誰的劫數,這顯然是在他的意料之外的。

    所以,他有了一時的怔忪。

    沉默了一晌,他慢慢的說道:“貧僧,大概就是阿嫻這一生的劫數吧。”

    阿嫻……?

    我幾乎是愣了一會兒,才茫茫然的想起來,這似乎是他的妻子,我的二嬸的閨名。

    阿嫻。

    不怪我對這個長輩沒有什麼印象,因為她在我記事之前就已經過世了。而二叔出家為僧,自然不會有人閒的去談論他在世時的妻子。

    雖然,我現在也突然很想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女子,有這樣嫻靜的名字,嫁入顏家之後,卻幾乎沒有留下半點存在過的痕跡。

    我輕輕的問道:“二嬸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正覺淡淡道:“她是個浣紗女。”

    浣紗女?

    “她在染坊做工,那家染坊會染一種很特別的紅色的紗。那種紅——蜀人稱為‘柔胭’。”

    柔胭?好美的名字。

    我的腦海中幾乎浮現出了那樣一幅畫面,清凌凌的河水中,一團柔柔的,彷彿胭脂落入水中漸漸化開一般的輕紗,被一隻白玉般的手輕拂著。那紗彷彿也有了生命,每一波,每一漾,都隨著柔軟的指尖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