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鴻 作品
第40章 醉美湘西(40)
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起碼鬱和安不是。他是因為尋找弟弟的強烈願望被選進來的嗎?
衛洵想起自己是x類特殊旅客,那必然有其他類型的旅客。x類特殊旅客激活身份後是導遊預備役,也就是說,能成為導遊的,只有x類旅客?
這樣看來,導遊群體與旅客群體有本質不同,瀕死的,有死亡倒計時的,是能成為導遊的x類旅客,其他類別的旅客不是瀕死進來的?他們是另一類別?
他們有死亡倒計時嗎?
衛洵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導遊有死亡倒計時無時不刻的催促,迫使他們去不擇手段獲取積分。如果大家都是瀕死之人,那自然沒問題。
但如果旅客沒有死亡倒計時,他們一個個都是健康人。看似強勢的導遊,其實是最急切,最容易死的。再加上導遊與旅客們獲得積分的極不平等性,導遊看到這樣的旅客,會不會覺得不甘,不公,甚至是嫉妒嫉恨?
導遊與旅客之間的對立,或許早就因不同的選拔標準埋下地雷了,只等引爆的一刻。
這麼看來,旅社似乎本來就在暗中推動導遊與旅客間的對立,它究竟想做什麼?
衛洵想到了***,又想到了安雪鋒。
他想做什麼。
“我一直在過旅程,但我太弱,就憑‘老黃牛’的稱號一次次撐下來。我攢夠了五萬積分,去找旅社買情報,問慧慧到底在哪裡,情報上說‘醉美湘西’。”
鬱和安還在絮絮叨叨,他的話讓趙宏圖和許晨的都動容,兩人對視一眼,無法言語。旅社情報全都貴的很,鬱和安竟能硬生生攢夠五萬積分。這是多困難的事,要知道旅客雖然一次旅程下來掙得多,但每次被導遊剝削的更多。
每次要是能留下點積分來,幾乎都是回虛擬大廳就立刻花了,強化自己,購買道具,反正積分留著也會被導遊剝削走,乾脆加強到自己身上。鬱和安的稱號能自動生成老黃牛的眼淚,這可是特殊物品,穩賺不賠的,按理說他經歷過那麼多的旅程,不該是現在這個階位實力。
到頭來他竟然把絕大多數積分全都攢了下來,趙宏圖捫心自問,自己都做不到鬱和安如此堅持。他當初進旅社時心底的願望,到現在都很少記起來了。
殘酷的旅程與神奇的稱號道具,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直變強變強,想要獲得更多積分,實現願望,就必須變強。想要變得更強,就要消耗更多積分。
這是個死的循環,就像沒有剎車的賽車。
許晨想的更多,甚至毛骨悚然。
多少人會迷失在這永無止境的追逐中。
鬱和安能始終堅定最初的願望,從這種角度來說,他意志非常強大。
“我以為,慧慧會跟我在旅程裡相遇。”
鬱和安情緒不穩,又用手捂住了眼,臉上似乎有淚痕。
“我沒想到,我沒想到……”
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鬱和慧相見。
鬱和安抖著手打開拍立得相機,裡面只有他們那張合影。合影裡鬱和安在笑,他手虛浮著,似乎搭在身旁某人的肩膀上。
但他的身邊卻空空如也。
生前沒有照片留世,死後無法被拍攝在照片上。
他和鬱和慧,永遠沒有一張合影。
“說不定這只是幻象而已,真正的鬱和慧還活著。”
許晨道,語氣和緩起來。鬱和安卻搖頭苦笑,幾乎說不出話來:“這就是慧慧,我知道,我直到他,這就是慧慧。”
“鬱老哥啊,你別難過了。”
王澎湃嘆息搖頭:“能見一面已經很好了,你來這個旅程裡很好了。”
鬱和安笑容慘淡,身體搖晃,幾乎站不穩。趙宏圖看了也心覺不忍。他覺得還不如讓鬱和安有個念想呢,起碼能僥倖認為鬱和慧還活著,不如現在這般直面殘酷現實。
不過再想想自己,趙宏圖又覺得矛盾。如果他有失蹤的親人,究竟是一直都不知道親人下落,永遠在尋找要好,還是直接直面殘酷真相要更好。前者是無窮無盡,永遠無法停息的痛苦。後者隨是一時的劇痛,但起碼畫上了終止鍵。
不再追尋過去,人才能繼續向前走。
王澎湃的話裡有深意,趙宏圖許晨他們都沒聽出來,衛洵到聽出了一二。他原本就推測有兩個並行的醉美湘西旅程,鬱和慧說不準是另一個旅程裡的boss,現在看來,王澎湃也知道這種事。
衛洵不由得心癢,想把王澎湃關起來,逼他吐露出旅社的各種機密信息,就像很多律師在熟讀法律後,才會更能鑽法律的空子。但衛洵卻又覺得自己解密更有意思。
像這次萍萍的事,鬱和慧的事,還有安雪鋒,和——
“丙,丙導。”
王澎湃原本正安慰鬱和安,不動聲色從他嘴裡挖出更多鬱和慧有關的信息,冷不丁一陣寒意靠近。他背後發毛,心裡提防,王澎湃樂呵呵轉過臉來,正對上丙九的青銅鬼面具。
這丙九想幹什麼?
王澎湃佯作被嚇了一跳,心裡打鼓。青銅面具遮住了丙九的上半張臉,只露出他藍色的眼睛……藍色?原來丙九眼珠是藍色的嗎?不對啊,他之前面具好像也不是青色的……
“你這繩子不錯啊。”
丙九的話打斷了王澎湃混亂思緒:“讓我看看。”
“丙導,九哥,不要啊,丙導不要——”
在王澎湃容易被人誤解的叫嚷聲中,衛洵把那捆黑金繩從他手裡奪了過來。仗著王澎湃也在隱藏身份,不敢阻止他,只敢弱弱的叫‘丙導不要’,衛洵大惡人做的正大光明。
【名稱:***的登山繩】
【品質:未知】
【功能1:???】
【功能2:???】
【功能3:???】
【您不是登山繩的主人,無法看到登山繩的具體信息】
哦?
衛洵心裡訝異,他原本只覺得王澎湃拿出來的東西,說不定能獲取些信息。但沒想到,這竟然是***的物品。
‘有什麼是我不能看的?’
衛洵心蠢蠢欲動,在腦海裡質問旅社,並偷換概念:‘我都和你簽訂協議了,難道一根繩子的屬性我都不能看嗎?’
對方沒有回應,這也在衛洵的意料之中。他拿著繩索看似琢磨,實則用眼角餘光瞥了眼王澎湃。見他雖然佯作焦急,但實際上似乎並不太擔心。
王澎湃確實不擔心,他焦急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畢竟沒有老大的允許,別說丙九了,就算他都看不到繩子的功能。更何況這繩子的所有權不在他這裡,丙九就算現在把繩子拿走,等出旅程的那一瞬,繩索還不是會自動回到他身邊?
嘿,讓丙九瞎琢磨去吧。
王澎湃心裡壞笑。
“繩子,對,繩子!”
他們這邊的動靜引起趙宏圖他們的注意,鬱和安通紅的眼睛亮了亮,期期艾艾:“王大哥,這繩子真能把船拽過來嗎?不會被咬壞吧?”
“不出意外的話,當然沒問題。”
王澎湃道,他擺出一副‘既然丙導喜歡,那就給丙導’的架勢,討好衝丙九笑:“丙導應該也能感覺到,這繩子還沒斷吧。”
“唔。”
衛洵可有可無應了聲,這繩子確實繃的很緊,沒有鬆勁。它就像有無限長一般,算算距離,船該是已經到了對岸,但衛洵手裡還有一小把的寬裕繩索。
“看,對吧。”
王澎湃道:“屍化飛狐王已經死了,再說了,也不可能有必死的局面。”
“放心吧,咱們旅隊裡的人都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
鬱和安連聲道菩薩保佑,看王澎湃的眼神簡直跟見了如來佛似的,那眼裡的光讓趙宏圖都不自在側過頭去,暗罵了聲白痴。
當然不會有旅隊裡的人死了。
死的不會是旅隊裡的人。
“鬱和慧,快下船啊!”
河對岸,苗芳菲急急接過侯飛虎遞來的鬼嬰,搭把手把侯飛虎接下船,轉身又去接鬱和慧。現在時間已經到了七點二十五,距離三朝酒會開始的時間只剩三十五分鐘。而接下來船還得要一往一返,把王澎湃他們接過來,起碼需要花半小時。
現在他們爭分奪秒,不能浪費半點時間。但鬱和慧卻仍裹著牛皮坐在船上,沒有下來。聽了苗芳菲的話,他只是眼珠動了動,把裝著鬼嬰的揹簍遞過去。
“鬱和慧……”
苗芳菲遲疑,和侯飛虎對視一眼。侯飛虎沉默搖了搖頭。深吸口氣,苗芳菲伸手去接,卻發現鬱和慧並沒有鬆手。
“護著哥哥。”
鬱和慧道,他頓了頓:“這次旅程,在不危急到你們生命的情況下,請護著我的哥哥。”
“你——”
苗芳菲話音未落,眼裡卻流露出驚訝的神情。
【任務名稱:狐仙(已死)的請求】
【任務等級:中等難度】
【任務描述:在此次醉美湘西旅程中,不危急到生命的情況下,保護鬱和安】
【獎勵:狐仙的眷顧】
鬱和慧死死盯著苗芳菲,見她的神情從驚訝到複雜,最後到平和。
然後苗芳菲利落接下了任務:“放心。”
鬱和慧手一鬆,將裝著鬼嬰的揹簍給了苗芳菲。他最後看了眼岸邊,明明近在咫尺,他卻無法登岸。就像他早已經死去,無法再回到人世間一樣。
終究還是讓哥哥失望了。
沒有多言,鬱和慧衝苗芳菲一點頭,然後轉身撐船回去。看他的身影逐漸隱沒在迷霧中,苗芳菲抱著竹揹簍,輕嘆了口氣。
身為隊長,就算鬱和慧沒有發這個所謂的任務,她也會竭盡所能護著隊員。但接下這個任務,或許能讓鬱和慧更安心。
“他怎麼沒下船?”
石濤疑惑,剛才他還在亂想,到底要誰撐船過去接王澎湃他們。過去的人幾乎算是必死的,因為船票上含有的撐船次數已經用盡了。為了保證公平,他們應該是抽籤決定誰去,又或者還是憑武力,弱小的過去?
但石濤沒想到,竟然是鬱和慧主動撐船回去了!
“他無法下船。”
侯飛虎看出來了。否則船上繩子未斷,王澎湃他們完全可以把船拉回去,不用人再撐船。如果是尋常河面,想要把船僅憑繩子拉回去,那可得需要巨力才行。但喪魂澗與眾不同,無論大力小力,船在它上面的航行速度是相同的。
理論上講,只要有一點小的拉力,船就能按照正常的速度航行回去。
鬱和慧無法下船,那隻能是他下不了船。
他被困在這裡了。
“不參加三朝酒會嗎?”
林曦神經質咬著指甲,整個人滿是焦慮不安的情緒:“項目不是要參加三朝酒會嗎,萬一那邊才是對的怎麼辦?”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距離八點越來越近,林曦越想越是焦慮,疑神疑鬼,不知道到底哪邊才是正確選擇。
“是要參加三朝酒會。”
苗芳菲嚴肅道:“但那邊舉辦的,可不一定是三朝酒會。”
林曦反駁:“三朝酒會就在喪魂澗邊舉行——”
“沒有說哪一邊。”
侯飛虎沉穩道,眸光黑沉:“切壁村舉行的,是宴會。”
就如往事重演,切壁村大開胎肉宴,邀請各方來客。
真留在那邊,才是死局。
“船已經開始漏水了。”
眼下侯飛虎更擔心趙宏圖他們:“雖然這次航程沒遇到食人魚襲擊,但船下裂了三道一指長的縫。我用口罩勉強堵住了,但不知能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