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鴻 作品

第175章 京郊殯宮(18)

    衛洵第一時間收起了嬉命人斗篷, 然後才散去遮擋的靈魂火焰。



    隨後衛洵順著其他人的目光,望向自己身後,然而他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但鬱和慧等人卻能清晰看到, 隨著衛洵的回頭,他身後那兩個即便是魔鬼火焰, 都無法遮擋的黑色影子,消失了。



    除了考核景點, 主考官不能在旅程中和考生見面, 這是規矩。



    就像魔鬼商人同樣無法看到自己身旁的黑影,聽不到他的話語一樣。



    “嗯?”



    衛洵微妙皺起了眉頭, 他走了兩步, 沒有留意其他人的目光,衛洵始終在看自己的身後。



    他發現自己的影子消失了。



    “剛才主考官出現?”



    衛洵若有所思望向魔鬼商人, 發現他身旁的黑影也消失了。連帶著魔鬼商人的影子一起。衛洵只覺得自己心臟陰陰的冷,彷彿破開了一處大洞, 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是的。”



    魔鬼商人目光還愣在衛洵身後, 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聽他提問條件反射答道:“傾向選定,領隊考核開始, 主考官……主考官收走了我們的影子。”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 臉色凝重起來:“領隊考核,只有成功和失敗。成功自然一切都好,如果失敗……”



    “我們的影子就會抵押給主考官?”



    “不是主考官,是旅社。”



    鬱和慧道,衛洵從他語氣中聽出來了沉重的擔心與憂愁。



    “為一個導遊的考核,提升整個旅程的難度, 對旅社而言也是消耗。”



    魔鬼商人重重嘆息:“我們的影子,就是押金。”



    一旦完成不了,押金概不退還,導遊必須想辦法從旅社這裡贖回影子才行。



    有影子的抵押,也是讓導遊不要有任何僥倖心理,要全力以赴。



    想到這,魔鬼商人壓力甚大,尤其他是幽靈態異化,更能體驗到影子缺失帶來的空虛缺漏感。



    但看看小翠……魔鬼商人心理奇異平衡了些,他忍不住委婉提醒道:“翠,你的主考官……可能有點問題。”



    恐怕是靈魂正處於切片期的,不穩定的人。



    否則不可能是兩個影子。



    精神不穩定的主考官,最危險。



    是有點問題。



    衛洵想,他剛才分明聽到了兩個聲音。一個是* * *,他能確定,另一個衛洵卻沒聽過。



    為什麼他會有兩個主考官?



    但比這更重要的是——



    “為什麼會有天罰?!”



    周希陽心急如焚,他大步走到衛洵的面前,但比他更快的是十月十日,十月十日的紅色油紙傘撐開,她抽出一根骨質的傘骨,在衛洵頭頂一揮。但還沒揮到他頭頂正上方,傘骨就從中轟然爆開,碎裂成了無數片。



    “天罰還在。”



    她凝重冷聲道。



    雖然那道閃電憑空消失,但縈繞在衛洵身上的,天罰的凝視,仍舊存在。



    聽他這樣說,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鬱和慧等人神情凝重難看,半命道人他們臉色嚴肅。西區三狼目光很是微妙,獨獨雲天河是驚喜滿足‘好耶,竟然連天罰都來了!不愧是翠導!’



    周希陽忍不住道:“二五零,你……”



    你要不然放棄考核,想辦法脫離旅程吧!



    周希陽感到深深的無力,如果接下來天罰還來,哪怕他拼死都保不住丙二五零的命。



    “小翠,你……”



    魔鬼商人也是欲言又止,他知道,他和小翠之間如果決不出對抗任務勝負的話,小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離開。



    剛才那道閃電實在太恐怖,哪怕劈的不是他,魔鬼商人都感到了靈魂彷彿要被吞噬淨化的強烈恐懼,小翠的感受只會比他更深。



    這種層次的危險,絕對不是他們能應對的了。哪怕監護人能出手,也只能出一次……剛才閃電突然消失,難道是追夢人動的手?



    追夢人竟然這麼強大?!



    “行了,大家今晚點眼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相比於其他人凝重嚴肅的語氣,衛洵聲音倒是一如往常平靜。



    “和慧,跟我來。”



    他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弄清楚。



    “哥。”



    臨出庭院前,衛洵回頭望向屋簷,哪吒靈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但衛洵清楚他能聽到。



    “我有事要和你談談。”



    說罷,他帶著鬱和慧回到了房間裡。隨後衛洵屏蔽了直播。



    “鬱和慧,當時你看到了嗎?”



    “對,是兩個影子。”



    鬱和慧凝重點頭,若有所思:“原來···,他想的是這樣……”



    之前和追夢人的交談,讓鬱和慧對現今旅社主事人瞭解多了些。···曾經是位強大的東區導遊,他野心勃勃,卻在切片成為主事人時被人偷襲,最終原身死亡,只能以主事人的身份存在。



    但這殘缺的情況,再加上精神汙染,讓他的實力越來越弱,到現在幾乎十不存一。



    原來他想的是在主事人身份上,再切片成為兩個嗎?



    的確,如果他能將其中之一的切片送入旅社中,令其再成為旅客或導遊,通過他來穩定自身的精神狀況,也是可行的。哪怕主事人實力會大幅度跌落,但從長久來看,不失為一個好的可能。



    想到這,鬱和慧忽然一愣,壓低聲音:“剛才是不是……給你擋得天罰?”



    他距離衛洵最近,自然注意到了衛洵突兀向前平移了一截。



    衛洵意識到鬱和慧和他想的,可能有些不一樣。他有點好奇鬱和慧怎麼想的。



    “對。”



    “原來如此!”



    鬱和慧全都明白了!



    主事人想要再切片談何容易,這···恐怕就是想借天罰之威。他將衛洵推向前,吞掉天罰也許還用的是‘挑釁旅社’‘攻擊主事人’之類的理由,同時還能讓衛洵欠他一份人情。



    好高明的算計!



    鬱和慧把他的推測和衛洵講了,卻見衛洵語氣有些微妙。



    “所以說,你覺得我身後兩個黑影,是同一個主事人在切片?”



    “不可能是兩個主事人同時來嗎?”



    “不可能!”



    鬱和慧斬釘截鐵:“一個導遊只會對應一名主考官。”



    “真的不可能?”



    “不可能,我們那會是這樣的,一會追夢人來了,你可以問他。”



    在等追夢人的過程中,衛洵又讓鬱和慧講了些關於···的事情。



    “丙二五零。”



    不一會,水晶小龍再次出現,他坐在衛洵的面前,語氣難得凝重,眼睛一直盯著他。



    “剛才你那聲哥哥……叫的是哪吒靈嗎?”



    追夢人來的晚了一步,本來主考官走後他就立刻能回來的。追夢人也看到了衛洵身後分裂的黑影,他原本想的也是···,但張星藏的一句話卻讓追夢人頓住。



    那就是衛洵衝著空無一人的屋頂,叫‘哥’的場景。



    “好傢伙,來的主考官不可能是嬉命人吧?”



    “不是。”



    追夢人下意識反駁,他是知道丙二五零認了哪吒靈當哥這事的,然而緊接著,追夢人愣住。



    他知道丙二五零人了哪吒靈當哥,但這場景在當時是屏蔽的。別人不知道啊。



    更何況丙二五零叫哥的時候,哪吒靈的身影已經消失了,看起來就像是對虛空某處叫的。



    尤其是,那個主事人還幫衛洵扛下了天罰,有這等實力,又有這等動機……



    那些曾知道丙二五零有嬉命人斗篷,和嬉命人異化相同,血緣相關的旅客和導遊,或許確實會這樣想。



    嬉命人到底有沒有切片成為主事人,這一直都是個謎。



    雖然他本體被困在印加太陽門,但保不準來的就是他主事人化身呢。



    要不然丙二五零怎麼會叫哥!



    原來他和嬉命人是親兄弟啊!



    “對。”



    衛洵道:“我叫的是哪吒靈。”



    “那就好。”



    追夢人眉頭一鬆,隨後道:



    “也就是說,現在外面主流認為,你的主考官是···,但也有小部分知情人士認為,你的主考官是嬉命人的神秘主事人身份。”



    “說不定還會有人認為是追夢人出手,給你擋掉了天罰。”



    鬱和慧補充道:“畢竟按理說,主考官不可能出手幫考生的。”



    “理論上來講,他也不算出手幫忙,只是鑽了個空子。”



    有靈魂火焰遮擋,再加上當時天雷聲勢浩大,衛洵向前挪的那一小步,只有靠的最近的鬱和慧能發現。當然,這說的是旅程內,而不是能各種回放直播的旅程外。但從這方面也能做一些手腳。



    “確實,如果黑寡婦認為我已經出過手了,那就會少很多忌憚。”



    畢竟監護人只能出手一次。抗下天罰,這確實像追夢人所為。



    追夢人沉吟道:“到時候我再出手,更能出其不意,不過小翠你就要危險了。”



    追夢人和鬱和慧的意思是,讓追夢人隱藏起來,偽裝成他已經用過了那次出手機會,從而誘引黑寡婦動手。



    “黑寡婦這人很沉得住氣,最擅長謀劃。如蜘蛛織網,最後獲得最大的利益。”



    追夢人解釋道:“如果我一直都在,她也許會到最後景點才動手。”



    最後景點實在太危險,如果追夢人此刻佯裝沉寂,能引得黑寡婦提前動手的話,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只不過這樣,衛洵當然就陷入了危險中。因為在真正動手前,黑寡婦絕對會有多次試探,確認追夢人受規則限制,無法再動手。



    衛洵道:“沒關係,我無所謂。”



    “放心,她應該也不會頻繁試探你。”



    追夢小龍安撫般溫和道:“你以後在公共場合別叫哪吒靈哥哥。”



    這樣一來,外面高層認為主考官是嬉命人的主事人身份,而且竟然還會為了丙二五零出手,自然會將這消息告訴黑寡婦。



    這樣一來衛洵考核的第四景點將會是他主考官的主場,黑寡婦絕對不會拖到第四景點再動手。



    而她也不會過於頻繁試探,省的引起嬉命人的注意,只會將一切都籌備好後雷霆一擊。



    “說實話,就沒人認為是* * *?”



    商量完後,衛洵佯作好奇提問。



    “不會。”



    追夢小龍搖頭:“他又沒有分裂……還是說,你感應到什麼了?”



    也對啊,衛洵沖虛空喊得那聲‘哥’,叫的是哪吒靈。主事人並不是他哥。會為他出手的話,···圖天罰威力,但也確實有可能是* * *出手保護!



    想到這,追夢人冷汗下來了,語氣凝重起來。



    “沒想到* * *的精神狀況竟然這麼糟糕。”



    竟然都有分裂的徵兆了!看來上面說的,有人妄圖削弱安雪鋒這事,果然是真的。



    的確,如果真嚴重到那種地步,衛洵一次撫慰是不可能完全治好的。如果主事人都再次分裂……



    那後果,追夢人不敢設想,如果真成了真,那安雪鋒絕對是瘋了。



    還好有衛洵。



    “也不一定是他。”



    衛洵轉口道:“我都沒看到他的影子,就是當時覺得心跳快了,想著是不是他。”



    心跳快了……



    這個話題,追夢人和鬱和慧都沉默了,實在是不好接口。衛洵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從而讓他們的注意力從主事人身上轉開,開始討論天罰。



    鬱和慧不認為能有兩個主考官,可能是時代的變化。但連甲三追夢人都完全沒想過兩名主考官的可能,就讓衛洵確認,這裡面一定有某種規則在。



    所以他們認為,哪怕是主事人切片了,都絕不可能是兩個主考官。



    要不是衛洵分明聽到了兩個聲音,衛洵說不定也就信了。



    但現在看來,其中定有隱情。



    無論如何,雙主考官這種事極有可能觸犯旅社規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追夢人。所以之前衛洵只跟鬱和慧提過一句,隨後就只口不提。鬱和慧也意識到衛洵沒有問‘雙主事人’ 的話題,心有靈犀,配合將話題引走。



    “天罰沒有消失,它只會越來越強。”



    說到這個,追夢人聲音發冷。



    “如果早知道明七帝成了孽龍……”



    “他不算孽龍。”



    哪吒靈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回來的不是年畫哪吒,而是真真正正的哪吒靈。它看起來像個肉球,上面長了八根畸形扭曲的手臂。



    “弟弟,對不住,天罰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



    哪吒靈乾脆利落給衛洵道歉了,沒有推脫。道過歉他才開始繼續往深裡說。



    “這些年來有我盯著,他沒有完全成為惡靈。更何況他以王的身份下葬,只能算是蛟,根本不可能算是孽龍。”



    不到‘孽龍’的層次,就絕不可能引起天罰。



    “其實歸根結底,還是你那小蟲太怪了。”



    哪吒靈鬱悶道:“這麼短時間內,你竟然真讓令牌內的亡明意識對你產生了小部分責任感……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如果衛洵被明意識浸染,成了個反明的瘋子,那天罰不會出現。



    王朝滅亡帶來的寂滅氣息,觸之註定會滅亡。



    如果是正常人,甚至是靈,沾染上那股寂滅毀滅的氣息,絕對會因此而死,哪吒靈想的是,丙二五零來歷不凡,只要他能迴歸那個神秘旅社,應該有很大可能解除意識浸染,恢復正常。



    後來知道衛洵小蟲有特殊的功能,有更好的辦法,哪吒靈當然是選擇試試。



    這試試就試出了錯!



    “你擁有亡明的承認,而且還被皇帝冊封為守陵人,但卻是現代人……”



    “我是旅社人,不算現代人。”



    衛洵打斷了哪吒靈,語氣冷淡下來:“哪吒靈,這天罰不是因我而來。”



    太聰明啊,反應又快,態度該硬就硬,連哥都不叫了。



    被打斷了話,哪吒靈氣悶剛要發怒,又覺得自己理虧,聽到衛洵連一聲哥都不叫了,又有點委屈憋氣,卻也欣賞衛洵的性格……反正他心情複雜極了,最後嘆了聲。



    “確實,這天罰不是因你來的。”



    進入旅社,衛洵其實已經不算現世的人,不可能稱王稱霸之類的,天罰根本懶得管他。



    關鍵是在衛洵幫助下,重歸皇陵的明七帝。



    “現在的時代,蛟化為龍是不被允許的。”



    哪吒道:“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規矩。”



    建國後不許成精,不是空話,即使有殘餘,也大多數都在一些特殊的,普通人無法涉足到的地方苟延殘喘。



    龍這種具有特殊地位意義的神話生物,更不可能再出現。



    “這是天罰其中一部分,被我乾坤圈擋了。”



    這點哪吒靈之前也想過,明七帝要是真能歸於皇陵,肯定是從蛟變龍。但他早就死了,死蛟變龍又不會影響現實,再加上他進了明陵以後就不出來了,受到的天罰會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