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鴻 作品

第198章 京郊殯宮(34)

    五個小時。



    做五個小時。



    追夢人發矇, 鬱和慧沉默。無數種複雜情緒湧上心頭,鬱和慧深吸一口氣——最關鍵的是,他還得去看門。



    有那麼一瞬間, 鬱和慧覺得自己就像古代的大太監。



    “和慧,辛苦了。”



    但當聽到衛洵誠懇道:“有你幫忙, 我才放心。”時, 鬱和慧釋然了。也對, 除了他以外, 衛洵還能信任誰呢。



    “不要這麼說, 有追夢人和哪吒靈在,你不會有事的。”



    甚至怕衛洵這話惹得追夢人和哪吒靈不高興, 鬱和慧還貼心幫他找補。



    “人不能, 起碼不應該……”



    追夢人喃喃, 他深吸一口氣:“我去盯著黑寡婦和傀儡師。”



    說罷追夢小龍消失在原地, 要是再留在這他恐怕忍不住想說教了。



    精神紓解就精神紓解, 怎麼能用‘做’這個詞呢!



    五個小時, 這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相信安隊一定能把持自我, 拒絕丙二五零上癮的無理要求的,起碼做時間短點啊!



    但潛意識中,追夢人又怕安隊拒絕不了, 說真的,誰能拒絕丙二五零呢。不說別的也不說背景,這麼天賦優秀的年輕導遊眼裡心裡全是你,殷殷切切只想和你做精神聯結,這哪個旅客能把持的住啊。



    尤其還是你把人家給整上癮的, 你不能不負責吧!



    換位思考一下, 追夢人覺得自己都忍不住。他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 不然他怕自己把安隊往法制咖上面去想。



    “弟弟大了,哥哥不留在這討人嫌。”



    哪吒靈難得懂事,笑嘻嘻衝衛洵眨眼,又饒有深意偏頭望了右側方一眼,著重:“好哥哥就該知道什麼時候要回避。”



    說罷哪吒靈化作一團紅光,也消失了。鬱和慧注意到哪吒靈這一眼,往那邊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而衛洵這時正在摘面具。



    摘下面具,整個世界好像都亮了。雖然導遊的假面沒有太多重量,戴起來就像另一層皮膚,但衛洵不喜歡任何束縛,戴著總覺得有些憋悶。



    “哎你!”



    鬱和慧見狀心裡一驚,下意識就要阻止。



    “放心,直播屏蔽了。”



    衛洵摘下兜帽,甩了甩略長的髮絲,隨手把頭髮紮在一起,更顯清爽。他戴著項鍊王冠,虛假的王是第一層屏蔽。他又披上了隱形斗篷,這是第二層屏蔽。



    鬱和慧還是很急:“不是,我是說——”



    “他知道。”



    衛洵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檢查有沒有斑駁泥點,有的話就用火烤了。但想到一會可能會出汗流淚,反正都有水,他深吸口氣,乾脆放棄了。



    “雖然是這樣,但總要遮掩一下吧。”



    鬱和慧苦口婆心。雖然安隊大概率知道衛洵就是丙二五零了,但這不是還裝作沒有發現,想給衛洵留條後路嗎。



    總得有層遮羞布吧!



    “你說的對。”



    衛洵琢磨了下,卻是在外面又披上了嬉命人的猩紅斗篷。雖然他信任鬱和慧,但萬一有他都無法阻攔的意外發生,嬉命人斗篷在總能為他扛過致命一擊。



    鬱和慧無言以對,他說的不是這意思!



    但見衛洵不在意,鬱和慧也勉強忍了下來,不再多說,只是看衛洵像小紅帽似的再戴上兜帽,露著臉披導遊斗篷的裝扮,他又忍不住了——在大眾印象中,導遊都是神秘詭異,永不露真面目的,衛洵此刻露臉的裝扮,簡直就像光著身子披斗篷一樣!



    披的還是嬉命人的斗篷!



    “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忍了又忍,最終鬱和慧委婉勸道。



    雖然只是精神紓解,但是在嬉命人的斗篷上做嬉命人的弟弟……不是,是精神交流。鬱和慧想想都覺得自己萎了——這哪可能集中精神啊,還不得疑神疑鬼,生怕被嬉命人當場鯊掉?



    “挺合適。”



    衛洵不浪費時間,他把種著玉米筍的陶罐放到房間陰暗角落中,讓小蠕蟲自由生長。盤點了自己身上的魔蟲們,又把隱蔽性最強的魔蚊小金放出去探尋情報,魔蜂也放出去了十數只,讓它們飛落在他房間外各處甬道中。



    一旦有人來,或是哪隻魔蜂失去聯繫,衛洵能第一時間覺察到。



    更不用說他還把第二批一千隻變異惡鬼之蟲全都種在了地宮中。要知道惡鬼之蟲不僅能吃泥土,它們更喜歡吃的其實是石頭。此刻這些惡鬼之蟲們早把地宮青磚啃漏了,統統潛伏在了地宮磚層裡。



    那個小洞正在衛洵房間角落處,被陶罐擋得嚴嚴實實。



    一切準備就緒,衛洵坐在睡袋上,抬眼望向鬱和慧。鬱和慧憋著口氣,轉身走向外面。行動間雪白狐毛長出,他變成狐態,為衛洵守門。



    等鬱和慧出去後,衛洵再低頭看向鏡中。他撥開額前髮絲,注視著那由安雪鋒血液和三昧真火凝成的殷紅圓點。他這次摘下面具,正是為了更好觀察額心紅點的變化,最好這一次交流夠了,把三昧真火收入囊中。



    “我相信你能聽到,我是一定要收這縷火焰的。”



    拿出火紅鳳羽,撩過自己額心,衛洵慢條斯理輕聲道:“精神交流,讓我染上你的氣息,我很需要這縷火焰,否則下個景點危險。”



    他這是隔空給安雪鋒做心理建設,否則憑安雪鋒的性格,要是衛洵真要搞五個小時精神紓解,他是真可能會拒絕的!



    但衛洵有理有據,情況就不一樣了。



    “你是不是覺得五小時太長?”



    衛洵低笑,閉目將羽毛置於鼻端,深深嗅了口它上面的燥熱火氣。



    “那你可得用力點,別留情。”



    什麼時候染上氣息,什麼時候這場精神交流結束,衛洵就是這個意思!



    想要速戰速決?



    那就拿出真本事。



    短暫沉默後,一縷火光映照在眼皮外,熾熱明亮,衛洵眼前一片橘紅。他試圖睜開眼,但卻覺得自己眼皮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無法睜眼。對方似是有些冰冷怒意,壓制他的力量比過去更大,動作也有些粗魯。



    衛洵感到溼漉漉的潮氣,眼皮上溼滑冰涼,卻又小心隔開了熱氣,讓衛洵的眼球不會被灼傷。



    這感覺像是* * *的觸手,如果往常衛洵可能會順便安撫一下* * *。但他額前這滴血是安雪鋒的,衛洵此刻需要的也是鳳鳥安雪鋒,根本沒空分出注意力來。



    再想到自己現在可是泥人,* * *溼潤觸手糊在眼前會造成怎樣的慘狀,衛洵……



    衛洵沒有動的勇氣了,他難得安靜躺屍,只想* * *的觸手遮住眼就行,別往別處動。有* * *的觸手擋在眼前,精神方面的感知卻更敏銳。



    衛洵彷彿‘看’到了金紅色的人影,對方居高臨下看著他,彷彿正在艱難抉擇什麼。他向衛洵伸出手,但動作罕見不那麼果斷,反倒有些猶豫遲疑。



    但衛洵不喜歡這個姿勢,精神世界中他直接拉住安雪鋒的手,往下使勁一拽——但是沒有拽動,安雪鋒站的很穩。他像是意識到衛洵不喜歡被人俯視,於是蹲了下來,視線儘可能與他平齊。



    “速戰速決。”



    衛洵見安雪鋒似是想張嘴說話,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低聲笑道:“你難道不想要精神紓解嗎?”



    “加深精神聯繫,對你我都好。”



    但不應該是這樣!



    安雪鋒不喜歡這種純粹交易,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流。他皺起眉頭,握住了衛洵的手。剛想說什麼,目光落在衛洵的臉上,卻被他眸中的笑意晃的心中一怔,下意識轉過頭去。



    導遊都有面具遮掩面容,旅客從來不能,也不該去探究導遊的真實身份、真正長相。哪怕旅社中有導遊旅客結為夫妻的,旅客方很可能到死也不知道導遊真正的樣子。



    旅客最熟悉的,應該是導遊各式各樣的面具,而不是對方的真實面容。這是規矩,也是互相間的尊重。



    衛洵卻覺得有趣,他捧住安雪鋒的臉,硬是要讓他轉過頭來。見安雪鋒不轉,衛洵故意道:“怎麼,不敢看我?”



    他滿肚子壞心眼,故作恍然大悟狀:“還是說我這斗篷,礙你眼了?”



    說著衛洵就狀若不悅要起身,但衛洵抓住猩紅色斗篷的剎那間卻愣了一下。他竟然感到這斗篷在微微發燙!和火焰灼燒感不同,這種乾燥的熾熱更像正午時分的太陽,霸道散發出光與熱,讓大地開裂,河水乾涸。



    斗篷發燙更像是某種感應,衛洵心中微動,下意識就想向自己右側看去。



    但這次卻是他被安雪鋒擋住了臉。



    衛洵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不出聲直接掙扎。安雪鋒嘆了口氣:“小狼崽子,翻臉真快。”



    “你不能看,知道嗎?”



    見衛洵完全沒有半點合作的架勢,甚至開始無師自通攻擊他精神世界了。安雪鋒‘嘖’了聲,擰眉轉頭道:“趕緊走,你想讓他發瘋?”



    “本體都沒出來,安生點。你難道想——”



    後面的話衛洵聽不到了,像是有人屏蔽了他的聽覺。他陷入一片茫茫然黑暗中,看不到也聽不到,但這卻更讓衛洵冷靜。他將安雪鋒的話思考了一遍又一遍,不能看,發瘋,也就是說嬉命人來的不是本體,而是類似* * *的主事人態。



    本體還沒出來,嬉命人仍被困在印加太陽門。但精神態時衛洵能‘看到’嬉命人的主事人態,也就是說,對方極有可能和* * *一樣,此刻都在京郊殯宮旅程中。



    他有兩位主考官。



    衛洵什麼都想明白了。



    與此同時,守在門口的鬱和慧也遇到了難題。



    “吞噬者先生,你不應該在這裡。”



    三尾天狐戒備站起身來,嚴肅盯著忽然出現在面前的,如英倫貴族般的男子,平靜道:“魔鬼商人不在這裡,想必您是走錯了。”



    就在鬱和慧剛守在門邊不久,吞噬者就悄無聲息到來了。



    “沒有走錯。”



    吞噬者淡淡道,他拄著手杖,站在距離鬱和慧三米的地方。墨綠眼瞳仍漠然如冰,旋渦狀秘銀面具遮擋面容,令人無法通過表情琢磨出他的意圖。



    “我在等人。”



    等人?等誰?



    鬱和慧對吞噬者更多幾分警惕,他死亡時吞噬者還完全沒有崛起,鬱和慧對他沒有太多瞭解,只知道他的橙色稱號似乎與那隻金色的史萊姆有關。



    能勝過蜥蜴公爵和黑寡婦兩個老牌強大導遊,坐穩西區s1高位的,絕對不能小覷。



    “這裡沒有你要等的人。”



    鬱和慧表現出了完全不歡迎的態度,滿是不善與戒備。在吞噬者出現的第一時間他就通知了追夢人,如果吞噬者有什麼異象,鬱和慧毫不猶豫就將攻擊。



    但就像吞噬者說的,他好像真是隻在等人而已,只是安靜等在原地,沒有上前。就在追夢人趕到這邊的頃刻間,吞噬者動了。鬱和慧剛要動手,卻感到一股熾熱烈風從身邊刮過。



    恍惚間鬱和慧彷彿看到一個冷漠瘦削的身影,他披著有星月紋路的黑袍,如寂寥夜空般冰冷,卻又如岩漿般熾熱。那黑袍如凝固冷卻的熔岩,構成星月紋路的耀眼斑痕不像星輝月光,更像流淌不定的岩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