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鴻 作品

284、日常










以前的安隊不是這樣的,王澎湃認識進旅社前的安隊長。但或許這就是切片成為主事人的代價,能獲得更大的權利,更多的力量,卻也是種慢性死亡。









人格上的慢性死亡。









如果一個人徹底發生改變,潛移默化,最終變得完全不再像自己,那他還是原本的他嗎?









這比能看得到的危險更加恐怖,也更絕望。









占星者,陰陽師,還有其他那些切片成為主事人的旅客或導遊,都是這樣。









但現在的安隊就像是隻愜意的,曬太陽的大貓。不再暴躁煩鬱,甚至能跟人和平分享自己身邊的領地。









真好啊。









王澎湃感嘆道,無論這變化是丙三帶來的,還是衛洵帶來的,又或者……









都絕對是件好事。









“半命道人啊,怎麼說,他是個天才。”









王澎湃道。









安雪鋒不說話,他便給衛洵介紹。說的半命道人哪哪都好,運氣也好。那讓他丟掉半條命的不幸,在王澎湃口中卻成了幸運。









“要是別人遇到那種事,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畢竟半命當初可是捅了個亡靈地堡啊,裡面的亡靈大公,亡靈君主,亡靈主宰什麼的,都得按沓來算!”









王澎湃嘆道:“要別人那肯定是回不來了,但半命道人活著回來了。說是實力衰減的厲害,但我看他說不定能恢復。”









京郊殯宮裡都能再用‘問天’了,恢復應該也沒問題。









“他吧,其他地方都挺好的,就是嘴上沒把門的。”









王澎湃砸了砸嘴,看安隊心情不錯,也敢開玩笑了:“要論往常的表現,今天這半命道人見安隊第一句,肯定得脫口而出‘哇,安隊你變活潑了!’”









“噗。”









王澎湃裝腔作勢模仿半命道人的驚訝聲,學了個十成十,衛洵聽了後忍不住笑出聲來。安雪鋒似笑非笑斜了王澎湃一眼,倒也沒多說什麼。









反倒是王澎湃被安雪鋒這眼神看的心中一突。他把自己剛才說的話又想了一遍,擱在大腿上的手指顫了顫。









對啊,要論往常習慣而言,半命道人肯定是會這麼說的。









那他這次怎麼沒有問呢。









不僅如此,還有對衛洵……半命道人對衛洵說的話好像似乎太少了。而且他一開始在外人面前總是很端莊的,很有仙風道骨範的。









這次怎麼就直接哈哈大笑了?









王澎湃想著想著,情不自禁的,下意識的,用眼角餘光瞅了衛洵一眼。









衛洵正在衝他微笑。









王澎湃冷不丁打了個哆嗦,不知怎的忽然當初在醉美湘西,丙九跟他說‘你這繩子不錯’‘聽話,讓我看看!’的時候,似乎也是這麼笑的。









然後‘* * *的登山繩’就被丙九給奪走了,他回來後結結實實捱了一頓揍。









“哈,哈哈。”









原本陷在柔軟沙發裡的王澎湃現在簡直如坐針氈,下意識避開衛洵的目光。他不敢看衛洵的臉,甚至連眼角餘光打量都不敢,打了個哈哈后王澎湃自言自語:“喻副團好像來了,我先過去看看哈。”









說罷王澎湃就急匆匆走了,走到後邊時還感覺有人似乎在盯著他看,腦後勺只覺得涼颼颼的。









“阿嚏!”









“阿嚏!”









半命道人站在池塘邊兒上連打兩個噴嚏,被茅小樂訓‘站邊兒上打,別驚了我的魚!’的時候,半命道人竟然難得沒伶牙俐齒像過去一樣和他互懟,而是蔫巴巴的,真就自己往旁邊挪了挪。









“我說小樂,四條文鰩魚也吧,你總不能把西山釣光對不對?”









不說茅小樂,泡在池塘裡的汪玉樹一眼就看出半命道人情緒不對來,接了話茬。









“四這個數不好,起碼得五條才行。”









茅小樂固執道:“別打擾我釣魚,這魚太不好釣了!”









“行行。”









等茅小樂再次全神貫注開始釣魚,汪玉樹從池塘裡爬了出來,坐在池塘邊的太陽椅上,只把腳浸在了池塘中。









只要他身體一部分在池塘裡,這規則就能起作用。









“怎麼了?和喻團鬧矛盾了?”









汪玉樹壓低聲音,跟半命道人閒聊,觀察著半命的表情。









半命道人默默望了他一眼,汪玉樹當然是看回去,心中卻犯嘀咕。









嗯?我說的不對?不是因為跟喻向陽鬧矛盾?









“唉。”









半命道人憂鬱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也跟做賊一樣把聲音壓得極低。









“那個人……就,跟在安隊身後的,那個一米七的白發大高個,就是衛洵?”









“就是茅小樂之前經常掛在嘴邊的,三水老師?這次的你們要收的新人?”









“一米七大高個哈哈哈……”









介於一米七的茅小樂就在旁邊,對半命道人足足有一八五卻管一米七叫大高個這種事,汪玉樹嘲笑的比較收斂:“看來你是真的很看好衛洵啊。”









哪怕衛洵不在半命道人都誇他,這不是真的看好還是什麼?









“是啊……”









半命道人喃喃:“我是真的看好……”









要命了。









半命道人內心十分痛苦,甚至想質捫心自問為什麼要來的這麼早!









不就是怕翠導把牽絲給解了,擔心找不到他,堵不到他嗎。









不就是怕明天安雪鋒翠導和屠夫聯盟那邊開會,怕翠導直接訪問屠夫聯盟,然後他們生生錯過嗎。









這次京郊殯宮後玄學和嶗山看到了半命道人恢復實力的希望,馬不停蹄就給他安排了新旅程,說是和歸途他們一起去撒哈拉什麼的,十月三號就出發,沒幾天了啊。









肯定要在這之前和翠導單獨見一次面啊!









否則的話十月初去撒哈拉,十月末是預熱對抗賽,十一月是前五旅隊聯合,對岡仁波齊的最後一次探索,十二月就到了年末慶典了!









不這次見面,他哪還有時間見翠導啊!









感受著牽絲一直都在歸途駐地,也感受到了翠導並沒有拔絲,也沒有隱瞞他的意思,半命道人自以為讀懂了翠導的隱藏含義。









所以他一大早就興沖沖的來了!









但沒想到啊,他是真沒想到,翠導竟然會以旅客的身份出現!還,還沒有遮掩面容,沒有戴面具!









半命道人內心嚎叫。









你一個黃花大導遊怎麼能不戴面具就給別人看呢!這,這實在是,實在是……唉!









看了導遊的真臉,這就得對他負責啊。









半命道人愁雲慘淡,感覺自己是被翠導給坑了。雖然他們沒有明說,但翠導這雙重身份在歸途裡恐怕暫時還是個秘密。









知道秘密太多的人從來都沒有好果子吃!









安雪鋒……安雪鋒可能也知道,還有王澎湃。而且這倆人恐怕覺察到他的異常了,也就是說——









“要命啊。”









汪玉樹好奇問道:“要什麼命?你在說什麼?”









“我說……”









半命道人小聲嗶嗶:“你看過大導遊的臉嗎?”









“什麼什麼?”









汪玉樹瞬間來了興致,眼睛都因為八卦的光發亮了:“誰給你看臉了?是真的臉嗎?現實中的真容,沒偽裝過的?”









旅客們談到這種話題總是有種隱秘的興奮,就像半夜熄燈後跟舍友小聲討論神秘領域一樣。導遊的臉總是神秘的,然而越是不讓看的東西越讓人想要探究。









“誰說我看過了,我是在問你有沒有看過。”









“嘁,沒意思。”









汪玉樹撇了撇嘴:“張星藏都沒看過追夢人的臉,哪個導遊會給人看臉啊。”









導遊正常的時候有斗篷和麵具遮擋身形容貌,真到了危險的時候歸零異化,哪怕沒了面具那也是個醜陋恐怖的怪物。









除非導遊真的自願,否則沒人能看到並記住導遊的真容。聽說只有深度聯結的時候,旅客有可能在精神幻境內看到完全不設防的,導遊的臉。









但能深度聯結的導遊旅客絕對都是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沒人去幹這種缺德事。









畢竟‘導遊隱藏容貌’算是旅社的隱性規則,誰也不知道規則打破會對導遊有什麼影響。









那些中小導遊不論,大導遊有一個算一個,絕對都是被旅社高度關注的。









“說真的,你真沒看過?”









汪玉樹不信半命道人沒來由討論這個話題,追問道:“不是說你們玄學有特殊稱號……”









“什麼稱號!都是些謠言,瞎胡說!”









半命道人義正言辭當場反駁。









“傳的都跟真的一樣嘛。”









汪玉樹調侃,他說的是上個十年,玄學隊長‘劍出寒山’陳誠一直都很正人君子不驕不躁,簡直是個完美人物。









但他在戰場消失後,不知道誰傳的,說這陳誠有一個特殊的橙色稱號,能看穿一切真實。他把當時東區甲等、乙等精英,西區s級、a級精英導遊的臉全都看遍了!









戰場上玄學身為當時第一大旅隊卻最先全軍覆沒,全員失蹤,正是因為這些導遊都聯合起來陰了他們一把!









這八卦一出頓時掀起熱潮,哪怕玄學再怎麼壓,再怎麼澄清都沒有任何用處。畢竟相比於一個完人而言,一個完美的人卻有了汙點更讓人津津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