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嬤嬤自然知道,哪種女子最能迷得男子神魂顛倒。

    乖乖,她心道,他們殿下真是不撿則已,一撿就撿回來個妖精。

    聽說是深山老林裡撿的獵戶女,該不會真是個狐魅吧?

    老嬤嬤心裡警鐘大作,挑了挑眉,瞟了一眼隨隨手上的柴刀和挎在肘彎裡的籃子:“娘子這是從哪裡回來?”

    隨隨道:“去園子裡挖了些筍。”

    高嬤嬤瞅了瞅她的手,只見她手指修長而有力,手背上微微透出青筋,不似世家貴女那樣纖如春蔥、柔若無骨,一看便是習於勞作的手。

    她不由皺了皺眉:“這些粗活讓奴婢僕役們去做就是。娘子侍奉殿下,這雙手須得好好養養。”

    頓了頓道:“老奴這裡有宮裡出來的潤手脂膏方子,回頭給娘子配些。”

    武將的手自然不能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家女子那般柔嫩,隨隨不介意,叫那老嬤嬤直接指出來,也沒什麼慚愧,只是笑笑:“先謝謝嬤嬤了。”

    隨隨把柴刀倚在牆根,從袖子裡掏出鑰匙開了門,把高嬤嬤讓進屋內。

    春條這時也醒了,頂著一頭亂髮,腫著兩隻胡桃似的眼睛走出來,看見高嬤嬤一愣:“這是……”

    高嬤嬤正愁沒機會敲打敲打這妖里妖氣的女子,見了春條頓時兩眼放出精光,咬著牙冷笑了一聲,盛氣凌人地對隨隨道:“不怕娘子笑話,老奴活了幾十年,竟沒瞧過這樣的新鮮。主人大清早起來幹活,奴婢卻在屋裡睡大覺。聽說你也是大家婢女出身,娘子不懂規矩,難道你也不知道規矩尊卑?”

    她頓了頓,轉向隨隨,清了清嗓子道:“娘子別怪老奴越俎代庖,娘子好性,待下寬和,卻不知道有些刁奴慣會偷奸耍滑。殿下既然遣老奴來伺候娘子,老奴便要替娘子,將這院子裡的規矩理一理。”

    春條哪裡聽不出這老嬤嬤是在借題發揮、指桑罵槐,她本是潑辣性子,但在這老嬤嬤懾人的氣勢下,竟一下子慌了神:“奴……奴婢……”

    隨隨卻皺著眉頭,眼神茫然:“等等……嬤嬤你說得太快了,我官話不好,聽不明白。”

    高嬤嬤一噎,這感覺就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或是一鞭子揮出去抽了個空。

    她有些懷疑這女子是裝相,但見她神情自然,微帶赧意,說話又帶了濃重的關隴腔,一時倒有些拿不準。

    隨隨歉然道:“嬤嬤你再說一遍,說慢點,這回我仔細聽。”

    高嬤嬤大清早得了齊王的吩咐乘車趕過來,到這會兒太陽高照還沒喝過一口茶呢,嗓子裡幹得直冒煙,實在不想把那一大篇話重複一遍,遂放慢了語速,言簡意賅道:“老奴方才說,老奴越俎……”

    她瞥見這獵戶女臉上又露出茫然,知道她沒讀過書,改口道:“老奴幫娘子理一理院子裡的規矩,約束一下奴婢。”

    “哦,”隨隨恍然大悟,隨即一笑,“嬤嬤誤會了,是我叫春條躺著的。”

    她轉頭對春條道:“你怎麼起來了?還穿得這樣少,風寒可不能再吹冷風了。”

    春條當即會意,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奴……奴婢沒用,不能伺候娘子,咳咳,還帶累娘子……”

    她昨天大哭一場,本就甕聲甕氣的,真像是染了風寒。

    隨隨揮揮手:“你快進屋去,把病氣過給了嬤嬤怎麼辦。”

    春條腳下躊躇,那老嬤嬤一看便是不好相與的毫奴,架子比刺史府的管事嬤嬤還大,她怕隨隨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隨隨催促:“快進去吧。”

    春條只得向著兩人福了福,躲回了廂房裡。

    隨隨對著高嬤嬤無奈地一笑:“這院子全靠她一人操持,又不准我幫手,就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