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一百零五

    他淡淡道:“陛下睿智英明,不會輕言攻伐,陷萬民於水火。”

    皇帝只覺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他胸腔作痛,卻無法反駁。

    他不會對蕭泠下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否則即便沒有此事,他也早就取了蕭泠性命。

    皇帝冷笑道:“我們桓家不知欠了她蕭泠什麼,當年迷得你長兄神魂顛倒,為了她要讓儲,如今又不知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

    桓煊道:“與旁人無涉,只因兒子無意於太子之位。”

    他躬身再拜:“兒子本無經世之能,又無濟國之心,無才無德,任意妄為,懇請陛下另立賢德。”

    皇帝冷聲道:“朕直截了當地告訴你,只要你一天還姓桓,只要你一天還是大雍的嫡皇子,你和蕭泠就絕無可能。”

    桓煊似乎早有所料,平靜道:“兒子明白,此事並無兩全之道。”

    不管哪個皇子立為儲君,一個曾經手握重兵的成年嫡皇子都是莫大的威脅。

    皇帝道:“明知如此,你待如何?”

    桓煊斂容道:“兒子離開長安,此生不再返京。世間從此再無齊王桓煊。”

    他不可能以大雍親王的身份追隨蕭泠去河朔,而要拋棄這個身份,唯有一“死”。

    皇帝聽到這裡,終於動了真怒:“桓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皇帝眼前黑了黑,撐住茶床,勉強按捺住滿腔怒火,盡力動之以理:“你當年出走西北,在沙場上出生入死,立下不世戰功,終於將神翼軍虎符拿到手上,讓朕和滿朝文武對你刮目相看。如今為了區區一個女子,便要將這一切都放棄?桓煊,你讓朕大失所望。”

    若是換了從前,父親的這句話定然會像尖錐一樣深深刺進他的心,因為那時候他急於向父母、向所有人證明他不是個廢物,因此他需要權柄,需要虎符,需要萬民景仰。他對權勢從來沒有桓熔那樣的渴望,而桓氏給他的榮耀也不是他不可或缺的。

    可是如今他不需要了,他已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該做什麼。

    他只是堅定地望著父親:“兒子心意已決。”

    皇帝冷笑道:“這是蕭泠教你的?朕以為她是個聰明人,沒想到……”

    桓煊道:“蕭將軍毫不知情,都是兒子自作主張。”

    皇帝冷哼了一聲,眼中滿是譏誚:“情熱時自然什麼都不顧,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儲君之位,放棄江山社稷,不出幾年你就會後悔!”

    桓煊毫不遲疑道:“若他日後悔,也是兒子今日種下的因,該當自嘗苦果,兒子絕無任何怨言。”

    皇帝一噎,旋即道:“國賴長君,你只知一己私慾,可曾為大雍的江山社稷和百姓想過?”

    桓煊道:“大雍社稷和百姓仰賴的不會是一個無心儲位的儲君。”

    皇帝的胸膛劇烈起伏,過了許久,他慢慢平靜下來,沉吟道:“朕再問你一遍,你當真決定這輩子不再踏足長安?”

    桓煊抿了抿唇道:“是。”

    皇帝蹙了蹙眉道:“即便朕同意,你母親也絕不會同意的。”

    桓煊一聽這話,便知他的態度已經鬆動。

    皇帝還有七個兒子,年紀雖小了些,但選一個天資性情都適合的培養成儲君並非難事。對他來說嫡子和庶子同樣是親子,區別並沒有那麼大,可是對皇后來說就是天壤之別了。

    雖然皇后不喜三子,可現在她只剩下這一個兒子了。

    桓煊瞭解母親,她未必貪戀權勢,但以她的性子,讓庶子繼位便如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