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當年 作品

17、16

    --01--

    那頭。

    曾如初盯著這個問號, 思忖了好一會兒。

    實在是看不懂他的意思,所以,也回了個一模一樣的問號:[ ? ]

    沒多久, 她收到了一個私戳,來自傅言真的。

    他們並不是qiq好友, 所以聊天框最上方會顯示那個可笑的群名——

    【每天要給真真一點愛】

    這種名字當然是沈逾取的。

    傅言真就是通過【每天要給真真一點愛】這個群找的她。

    曾如初很好找, 她沒有花裡胡哨的暱稱,就叫“阿初”。

    她小名。

    個性簽名也不是時下流行的傷感非主流風, 就她名字的由來。

    納蘭容若的那句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傅言真的暱稱是“real”, “真”的意思。

    頭像是某個性感的動漫人物。

    私戳界面。

    real:[幾個意思?]

    曾如初:[什麼?]

    real:[你怎麼不說加油?]

    曾如初:“……”

    細品,頗有“你不說‘加油’你來這群幹什麼”的意思。

    她其實,也並不怎麼介意被群主踢出去。

    real:[不想我好是吧?]

    曾如初劃拉了一下群,看了會兒聊天記錄才知道原來所有人都@過他, 還都發了些祝福加油的話。

    只有她沒有。

    但,這群裡不止他們班的人,還有別的班,別的學校,甚至還有他遠渡重洋在異國他鄉的狐朋狗友。

    百來號人愛著他。

    這麼多人, 他還一個個看。

    還知道她沒發。

    馬上就比賽的人就這麼閒的嗎?

    這一個@讓她成為了異類,沈逾一下@他們倆,問怎麼回事。

    後面不乏跟風者。

    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她也只好也在群裡發了個[加油。]

    私聊界面。

    real:[能不能真誠點?]

    曾如初:[我哪裡不真誠了?]

    real:[哪裡都不真誠。]

    曾如初蹙了下眉,對他這沒事找茬的行為很不滿。

    很快,敲了一行字發了過去:[我之前, 不都送你花了嗎?]

    安靜許久。

    她估計real同學應該意識到自己在無理取鬧,所以去反省了。

    於是接著寫卷子。

    她寫完卷子又檢查了一遍,一切妥

    當後,才抽身去看手機。

    發現real回了消息。

    還回了兩條。

    一條來自是四十分鐘之前:[在幹什麼]

    一句五分鐘之前:[?]

    曾如初抿抿唇,敲出四個字:[在寫卷子。]

    又過兩分鐘。

    real:[寫卷子這麼好玩?]

    隔三分鐘。

    曾如初:[你自己寫一張不就知道了?]

    一個小時候後。

    她躺床上,剛準備關燈睡覺,眼睛自己找事,非要瞄了眼手機。

    real:[/骷顱頭/]

    “……”

    曾如初視線又從書桌上掃過,一下注意到鬧鐘時間,這都快十二點半了。

    他怎麼還不睡啊?

    不是還要訓練的麼。

    想了想,還是問了句:[你怎麼還不睡?]

    這回倒是秒回。

    real:[睡不著。]

    曾如初稍稍琢磨,以為是臨近比賽,他壓力很大,於是發自內心地給他提了一個真誠可行的建議——

    [你可以找本書看看。]

    傅言真看到這一行字,差點笑出聲。

    怎麼想的?

    要他看書?

    曾如初又敲了一行字,道出實情:[你不是一看書就會犯困要睡覺的嗎?]

    傅言真:“……”

    五分鐘。

    可能感受到她字裡行間的真誠,像是認真思考了一番。

    對方回她:[可我沒書,怎麼辦?]

    曾如初擰了下眉,她不知道怎麼辦。

    real:[睡不著,難受。]

    曾如初琢磨了一小會兒,覺得特殊時期,也不能見死不救,做人還是要善良一點。

    她問:[你手機號多少?]

    real:[你要我手機號?]

    曾如初覺得他要說些奇怪的話,剛想說“不要了”。

    然後對方就發了一串數字過來。

    11個數。

    他的電話號碼。

    曾如初:[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real:[還行]

    曾如初:[那你戴上耳機。]

    real:[嗯]

    曾如初:[再戴個眼罩。]

    real:[?]

    曾如初:[讓你戴你就戴。]

    覺察到語氣和措辭不太好,可能冒犯了大佬,但那古早年代,某隻鵝還沒有“撤回”這個了不起的功能。

    一秒。

    兩秒。

    ……

    33秒後。

    real:[666]

    曾如初:“……”

    又過五秒。

    real發來倆字:[戴了。]

    曾如初:[那我打了?]

    real:[嗯]

    電話接通。

    “喂。”

    傅言真剛發出一聲,對面的人就告訴他,“你不要說話,聽我說。”

    措辭有些霸道無理。

    但聲音小的,像是蚊子成了精。

    什麼話到這蘑菇這裡,都變得有點搞笑。

    傅言真勾了下唇,笑了聲。

    行。

    他不說話,聽她說。

    “你現在到床上去,把眼罩戴上。”曾如初吩咐。

    傅言真手指勾著眼罩上的細帶,有一下沒一下的晃盪。

    沒有到床上的動作。

    他本來就在床上,大剌剌的躺著。

    “嗯?你聽到了嗎?”曾如初問。

    “聽到了,”傅言真有些好笑地回話,才發現自己嗓音莫名奇妙有點啞,虛咳了聲,“你不是讓我不要說話麼。”

    “哦,那你現在可以說,”曾如初說完,頓了頓,又問,“你躺床上了嗎?”

    “躺了。”傅言真抿唇繃著笑意。

    “那你再把眼罩戴上。”曾如初說。

    “戴了。”傅言真說。

    曾如初:“好,那現在開始,你就不要說話了。”

    傅言真低眸一哂,沒再哼聲。

    電話那端,曾如初清了清嗓子。

    不多久,溫柔和緩的聲音鑽進他耳蝸。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

    曾如初盤腿坐床上,懷裡攬著一隻龍貓玩偶,一邊用小指戳它肚子,一邊輕聲念著《桃花源記》。

    手裡沒拿書,這課文她背的滾瓜爛熟。

    其實也不是什麼牛逼的事,當然,限定條件如果是在實驗的話。

    在雅集,能背出來可能有點牛逼吧。

    平時張明喊人背課文,十個人裡有五個能背出來,她怕都要感動落淚。

    傅言真上語文課從來沒睜開過眼睛,而且還當張明面說她像催眠的。

    所以曾如初覺得,這人怕是把這些名篇典籍當成了安魂曲。

    她想著試試看,看看這念課文有沒有效果。

    --

    屋裡就亮著一盞夜燈,燈懸於床頭,朦朧燈光從他頭頂傾落。

    黑色耳機線貼他脖頸皮膚鬆垮下垂,深灰色眼罩被隨意放在一旁的床頭櫃邊沿。

    傅言真看著天花板,眼睛一眨不

    眨。黑沉沉的眸子裡有光浮動。

    時間和呼吸都似靜止。

    他聽她一字一句的快要念完全部,竟沒睡著。

    要是張明來唸,他必定是早就去見某位姓周的老爺爺了。

    “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

    曾如初唸完最後一句,輕輕吸了口氣,又捏著嗓,極小聲地“喂”了聲。

    隔幾秒,沒聽到對方回應。

    又小聲喊了聲他名字,“傅言真?”

    依舊沒聽到回應。

    估摸著這人應該睡了。

    一干正經事就犯困犯懶,她撇了撇嘴,趁人睡著還嘀咕了他兩句,才掛掉電話。

    一直到最後,傅言真都沒吭聲。

    電話那邊的女孩,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可別偷懶啊,這麼多人都給你加油呢。”

    聲音是輕的跟片羽毛一樣,卻在他心裡掀起數丈波瀾。

    他忽然覺得胸口這地方,莫名多了一寸柔軟。

    恍惚許久,他才回過神,抬手按掉床頭的那盞夜燈。

    屋裡被一片濃黑裹挾,不見半寸光。

    無邊長夜裡,他悶悶笑了幾聲。

    這小傻子。

    還哄他睡覺。

    --

    次日清早,曾如初一下樓,就發現了不對勁。

    一眼就看出她舅舅那一身儒雅隨和被揉捏的所剩無幾,現在從頭到腳都是大寫的暴躁。

    視線一偏,只見餐桌上,今天這麵包不是金澄澄的,表皮黑不溜秋不說,還有股嗆鼻的糊味。

    還有,也不知是放了多少咖啡粉,那黑色液體,聞著味都苦。

    明顯就是換了“廚師”,還是個不合格的廚師。

    曾繁清平日不怎麼下廚,忙了一早,已然是焦頭爛額一頭大汗。

    然而,結果感人。他什麼都沒忙明白就算了,廚房給弄的一塌糊塗,烤箱都差點給他玩炸了。

    明明昨晚沈鄰溪跟他說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明明聽著很簡單啊。

    他現在窩著一肚子火,將腰上圍裙解開往地上一撂,用腳勾著把椅子坐下,椅腳摩挲過地面發出不太好聽的聲響,更刺激人了。這剛想發點脾氣,抬眼之時卻看到外甥女,一時有所收斂。

    不得已,又重新端起幾分長輩的架子和氣度來。

    他

    暫時先和自己來個和解,待會等人走了再慢慢算賬。

    “那個,”曾繁清低眸抽了兩張紙巾擦掉額角的汗後,才又抬眼看她,跟她商量,語氣透著點歉疚,“舅舅給你錢,你路上,自己買點吃的好不好?”

    他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的東西不是人吃的。

    別說人了,換個阿貓阿狗這些個鼻子靈的,怕都是聞都不想聞。

    曾如初點頭,說了聲“我有錢。”

    曾繁清沒管她有沒有,從錢夾裡抽了兩張紅的,塞她手裡,“在學校好好吃飯,還有,別跟你舅媽……說說舅舅今早沒給你做早飯……”

    沈鄰溪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一定要自己做。

    說外面的那些都是各種添加劑,中午晚上沒辦法只能在外面湊合,但早餐能在家吃一定要給她做好,還把步驟都寫下來貼廚房各處。

    聽著看著倒是簡單,怎麼一動手就不像個樣子。

    “舅媽呢?”曾如初看了眼四周,沒見到沈鄰溪,有些奇怪。

    “去醫院了。”曾繁清捏了捏眉心,飯沒做成,他頭反倒被折騰的開始疼了,“昨晚睡覺時說小腹疼,我送她送醫院了,醫生說要留院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