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當年 作品

42、41

    樓道里一片寂靜。

    惰性使然, 人總是貪圖方便,有了電梯,就沒幾個人會爬樓梯。

    四周沒有人走動的痕跡, 像極他們曾經親密相擁的角落, 同樣的寂寥落寞, 同樣的無人問津。

    沒感應到什麼動靜, 燈火也倉促覆滅。

    只剩頭頂上一盞應急燈, 安全出口四字幽幽亮著。

    傅言真眼裡綴上一點深幽, 情緒蟠結錯雜。

    他看她的眼神像加了冰塊的烈酒。

    入喉時冰涼,入腹時又像有火在灼燒。

    她從前只在沒人的地方才跟他親暱, 有人的時候, 不可能跟他多說一句話。

    可她今晚卻能陪在別的男人身邊,言笑燕燕, 落落大方。

    “……下次吧。”曾如初又試著掙脫。

    傅言真卻不鬆開半分, 似是將她一直禁錮在這裡。

    “就現在。”他冷著聲。

    他們對立而站。

    曾如初始終想和他保持距離,腳下始終隔著一道不能逾越的窄縫。

    誰能想到, 他們曾經無數次腳尖相抵。

    傅言真以前很喜歡碰她的鞋, 覺得小小一隻,可愛又好玩。

    但現在, 她明顯不可能再讓他碰了。

    視線相接時, 倆人臉上都沒什麼溫情, 沒有一點寒暄的誠意。

    卻又不像盤算舊賬,也都沒有氣勢洶洶的殺氣。

    說不清像什麼, 不倫不類的。

    酒意有點上頭,但傅言真神思卻並不遲緩。

    他想到那天在酒吧裡,沈逾後來問他,“你有沒有覺得小蘑菇變化挺大。”

    沉默半天, 他最後不鹹不淡地回了句,“胖了點。”

    沈逾沒弄懂他的意思,以為他在開玩笑。

    胖了點。

    是暗示她現在這日子過好了。

    “談什麼?”曾如初催促,“我還有事。”

    她手機在震,但這個時候明顯不好再接。

    “在你眼裡。”傅言真也注意到她手機亮了,屏幕上赫然三字——

    陳路秋。

    他一聲冷笑,“我傅言真就是個渣男,是吧?”

    曾如初:“……我沒這麼說過。”

    “我不往自己臉上貼金,”傅言真的視線還落在她這震個不停的手機

    上,“但你現在找個又老又渣的,是什麼意思?”

    他扣在她手腕的五指不自覺地收緊,“噁心我?”

    “……我噁心你幹什麼?”

    曾如初覺得莫名其妙,但想到他剛剛喝了那麼多酒,就他給自己倒的那三杯白的就已經挺駭人的,“傅少,你喝多了,回去吧。”

    可一抬眸,卻發現他神情看著並不像喝多的。

    帶著稜角的冷靜。

    “別喊我傅少。”傅言真語氣有些厭惡。

    曾如初深吸一口氣,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我沒覺得他老,他也才三十而已,何況我就算找個七老八十的跟你有什麼關係呢?你總不至於對我念念不忘吧?”

    他傅言真要什麼沒有,高富帥三樣齊全,隨便撂過一個眼神,都有一堆女孩趨之若鶩。

    她覺得自己這話說的也不知道是在噁心誰。

    但傅言真看她半晌,卻說了一個“是。”

    但也說不清這份惦記裡,是愛更多,還是恨更多。

    就是這樣又愛又恨,讓他對這個人記到今天。

    曾如初:“……”

    情緒似隆冬清泉結冰,又似溽暑燥烈顛沛,悶湧在胸腔裡,冷熱一陣陣交替,卻找不到一個宣洩口。

    “我到底對不起你什麼,”酒意一陣陣地往上躥,他面上冷靜如常,但理智早已被情緒和酒精逼的節節敗退,“讓你都不肯回個頭。”

    自那晚後,她後面一次電話沒給他打過,一條短信沒發過。

    走的之乾脆,儼然像是在盼著他說那句話。

    他說放了她,是以為她若喜歡,會自己回來。

    他不想揹著一個強迫她的包袱。

    卻沒想到,她不僅一次都沒回過身,還兩袖清風的跑到別的地方。

    跟他天南海北,山高水闊。

    外面風聲大作,雨珠砸在窗欞上,聲聲作響。

    曾如初看著他的眼睛,倏地一笑:“要回頭也是你先回頭吧。”

    “起先是你招惹的我,後來,也是你覺得我成天偷偷摸摸很煩人,是不是,傅言真。”

    先放手的,明明也是你。

    為什麼要她回頭呢。

    傅言真喉結上下一滾

    ,唇線漸漸抿直,不多時,又鬆開。

    “什麼意思?”他問。

    “你想玩的時候就把我綁在身邊陪你玩,你沒心情玩的時候你就說放了我了,讓我趕緊走,你這時候還問我,為什麼不回頭去找你。”曾如初笑了笑,“我喜歡你,就非得這麼作賤自己嗎?”

    “……”

    一句話,他只抓住那四個字——

    “我喜歡你。”

    她剛剛說的。

    “再說,我回頭找你幹什麼呢。”

    和外面狂風驟雨迥然相異,她聲音緩緩的,不急不徐的,平靜的像是在風調雨順裡,“你希望我別偷偷摸摸,希望我能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但我根本做不到,所以我還會惹你不高興,還會惹你心煩,甚至還會耽誤你訓練。”

    沒待傅言真說話,情緒湧上來,她有些剋制不住,繼續:“你這麼要強的一個人,要是再因為我分心輸了比賽,你一定會更……煩我的。”

    說“煩她”的時候,她頓了一頓。

    心裡門清是一回事,但一經說出口,這疼痛,卻像是加了倍。

    傅言真手指微微孱動,眼皮也不自覺地一顫,長而密的眼睫垂落,擋住眸子裡那一抹複雜的難以形容的異色。

    知道他們如今身份已有差異,曾如初只好努力平復情緒,拿捏著語氣,試圖跟他說道理:

    “我們是不一樣的兩類人,你可以無所顧忌,可我不能,我不能讓我舅舅和舅媽再為我操心受累,我虧欠他們太多,那次為了去酒吧找你,我騙了老師騙了他們,害的他們為我吵架,他們結婚那麼多年,那是第一次吵架,是因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