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當年 作品

52、51

    陳路秋沒說話,盯著她看,發現她這陣子清瘦不少。

    半小時裡,他們沒說一句話。

    看她吃的差不多,陳路秋忽然開口:“你知道傅氏為什麼跟我們籤嗎?”

    曾如初夾菜的動作一頓,慢慢抬眼看他。

    陳路秋沒立刻說,定定瞧著她,斟酌她臉上神情。

    沒幾秒,曾如初低下眸

    繼續夾菜,並沒追問。

    她剛夾起一根春筍,陳路秋不做人的使壞。

    他笑了聲,慢吞吞說了一個人的名字:

    “傅言真。”

    只念了個名,陳路秋便頓住。

    老男人心思險惡,還也不加掩飾。

    曾如初不問,他篤定注意不跟他說。

    好死不死地折磨她。

    曾如初抬起眼看他,眼神靜靜的。

    她脾氣和心思明顯都見長,沒多久,學他,也吐了一個人的名字:

    “蘇冬青。”

    陳路秋臉色微變。

    曾如初皮笑肉不笑。

    她以為這人拿她尋開心。

    陳路秋虛咳一聲掩飾尷尬,默了一會,緩聲道:“他說,這是送你的嫁妝。”

    聽到這句話,她手倏地一頓。

    那根筍怕是進不了她嘴。

    跟她,一場有緣無份。

    陳路秋把手機推給她,“倒是我格局小了。”

    曾如初看著他調出來的對話框。

    時間是傅言真送她花的那天。

    原來是傅言真主動提出跟他們合作的。

    對話框界面:

    陳路秋:【為什麼?】

    傅言真:【怕你們這破公司倒了。】

    陳路秋:【呦,您還是慈善家。】

    傅言真:【老子不想看她跟著你吃苦受罪。】

    【當是送她的嫁妝。】

    【你他媽也最好給我注意點。】

    ……

    陳路秋說話都不是七分滿。

    他很多時候只說三分。

    開個頭,剩下的任由人去想去品。

    他不替人做決定,不摻和不多事。

    這個單子對公司很重要。

    幾大重要客戶不續約,後續的中小型客戶很容易跟風。

    傅言真這行為,對他來說確實是雪中送碳。

    不管這人本意是什麼,陳路秋知道他是欠人一個人情。

    雖然他對姓傅的,深惡痛絕。

    但他這回,確實是欠傅言真的。

    但當時,他也沒跟傅言真解釋他和曾如初的關係。

    他尊重曾如初的想法。

    解鈴還須繫鈴人。

    這鈴鐺誰綁的還得歸誰來解。

    曾如初低著眸,將手機順著桌面推給他。

    他也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

    她接了。

    頭一直沒抬過。

    但後面,紙巾似乎不管用。

    她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陳路秋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今天該吃素的。

    這樣他還能多吃點。

    從餐廳出來,曾如初拒絕陳路秋送她回去的建議。

    天色暗沉沉的,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

    覺得陷進一場夢裡。

    大學的時候做職業測試。

    開始第一個問題就是,你身邊的人覺得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當時會錯意,問了室友。

    室友告訴她這是要她感覺別人怎麼看你,是考驗你對周圍環境的判斷能力。

    但室友還是告訴她,覺得她是個“冷靜理性”的人。

    另一個選項是“熱情友善”。

    她也覺得自己是。

    從小到大,什麼樣的年紀該做什麼樣的事,她心裡都很清楚。

    她不貪玩,不貪吃。

    學習的時候喜歡做規劃,每一步都得按部就班。

    工作也是,早睡早起,閒暇時間怎麼過都規劃的很好。

    但她這麼多年,卻沒規劃過愛情和婚姻。

    內心偶爾會覺得自己應該會過上像爺爺奶奶那樣,每天能為吃什麼喝什麼討論半天的瑣碎生活。

    也一直覺得自己適合這種摻雜幾分平淡,幾分瑣碎,甚至普通到有幾分平庸的日子。

    直到現在,她才恍然發現,他給的那一份暴烈,好像在她心裡生了根。

    大伯母那天給她介紹的人明明很優秀,完全符合她理想中的愛情的樣子,她卻沒有半點心動。

    大學裡不是沒有人追過她,但她也沒有起過一絲一毫的波瀾。

    甚至奶奶那天在亂點鴛鴦譜,說她和陳路秋也挺合適。

    她推拒說陳路秋太老了,她才不要。

    奶奶笑她:“大一點不懂事些,好照顧你啊。”

    她直搖頭,說她才不需要人照顧。

    ……

    她恍然發現,這些男孩子都有和傅言真相反的一面。

    他們看上去都是溫和有禮數的,都懂得體諒人,做學生的時候,學習成績都很好。

    這麼多年,他們在她身前身後的晃盪著,但她卻沒有多看一眼

    。

    她心裡有扇門,一直關著,他們怎麼也擠不進來。

    她也一直用理智勒著自己,告誡自己她和那個人不合適。

    吾日三省吾身一般的,不見他時好像有些效果。

    但見了他,會發現並沒把自己束縛的那麼牢固。

    房子在一點點的塌。

    四面的牆都倒了,她站在屋子中央,風往她身上灌。

    讓她有種四面楚歌的錯覺,惶惶難安。

    她沒打車,走了近兩個小時的路,才走回家。

    坐下來後,腳後跟和小腿腹都開始疼。

    但比那裡更疼的,分明還有別處。

    她坐在桌前,天色已經黑透。

    卻不想開燈。

    她想被黑暗裹著。

    木桌上的那隻凍綠色玻璃花瓶裡,還插著那一束雛菊花。

    花還沒完全枯萎。

    甚至還有那天的樣子。

    她視線落在這一捧雛菊上,知道它並不適合傅言真。

    他應該是紅袖玫瑰,要被放在高貴華麗的漆金花瓶裡,於熱鬧紅塵裡,熱烈綻放。

    所以,她才這麼心痛。

    何嘗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他在做一件根本就不是傅言真應該做的事。

    --

    次日。

    她第一次睡到日曬三竿。

    因為失眠到凌晨四點,才勉強合上眼。

    窗簾拉開時,明晃晃的陽光直刺的她眼。

    她眼皮跟著跳了好幾下。

    她頭還是昏的,但也沒敢再多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