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67章 成全

    容玠嘴唇顫了顫,最後冷靜說:“死了。但有一點你說錯了,不是表妹指使的,是我。”

    桓曼荼嘶吼一聲,用力將劍刺穿容玠心胸。桓曼荼的劍用法力凝結而成,但殺傷力並不差,容玠伸手握住身前的劍,手指上血跡滴答墜落。他看著桓曼荼,說:“冤有頭,債有主,所有事皆是我一人為之,不要牽連他人。”

    桓曼荼聽到,諷刺地笑了:“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你是不是覺得我還喜歡你,不捨得對你下殺手?容玠,醒醒吧,我早就不喜歡你了。我已經愛上別人,我們之間結束了。”

    容玠從桓曼荼進來後一直冷靜從容,連被桓曼荼捅穿也面不改色,唯獨聽到這一句臉色變了。他雙眸漆黑如寒夜,冷淡道:“我不同意。”

    “和你同不同意沒有關係。”桓曼荼收回劍,黑霧在她掌心融成一個八卦,越轉越大,裡面隱隱有無數根劍盤旋,“曾經我爭權奪利,你們怪我擋路;我終於想隱退,你們又非逼我作惡。既然他死了,那你們一個都不配活著,全給我下去陪葬!”

    桓曼荼四星修為是很高,但容桓兩家也不至於沒人。在她醞釀殺招的時候,容家人趁著桓曼荼情緒激動、失去防備,齊齊發難,帶走了桓雪堇和容玠。

    桓致霖也趁機逃跑,他帶走了桓元柏,卻沒有管新夫人。新夫人倒在地上,怔怔看著空落落的手心,突然大哭大叫起來。

    “我的兒子呢?我生了兒子,我是桓家主母,誰都不能動我!你們把我的兒子還出來……”

    新夫人瘋了。桓致霖娶了三位妻子,一死,一休,一瘋。桓致霖跑了,但偌大的桓家祖宅跑不了。剩下的人越發沒法和桓曼荼抗衡,最後,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地跪在桓曼荼腳下,向她行家主禮:“參加夫人。”

    桓曼荼不讓人稱呼她為家主,而要叫夫人。她在自己的房間裡擺了靈牌,上面無名無姓,她卻成日抱著靈位,同起同臥,宛如夫妻。大家都說桓曼荼瘋了,但一個瘋子卻統治了殷城。她高壓統治桓家十年,期間只幹了兩件事。

    一件是瘋狂打壓容家,沒日沒夜派人追殺桓雪堇、容玠、桓致霖之流。另一件是尋覓復活術,想要復活一個她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她遇到神醫時,雙目失明,修為盡毀。她瞎他啞,她不知道對方姓名、長相、籍貫、出身,只知道他是她的夫君。

    然而,陰陽殊途,生死兩隔。時間和死亡是最公平的東西,連神都無法左右,何況一介修士?

    牧雲歸看著頗為唏噓:“難怪她最後被圈禁偏院。她就是這樣瘋了的嗎?”

    江少辭道:“誰知道。情愛皆是虛妄,既然已經死了,何不向前看,為什麼要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牧雲歸搖頭,伸手接住牆外飄落的雪花。人生而七情六慾,親情、友情、愛情、子女情貫穿一生。若是能斷情,便不是人了。

    飛雪落在牧雲歸掌心,她五指合攏的那一瞬,時間空間鉅變。以暴制暴終究走不長遠,桓曼荼十年□□,還是迎來反撲。

    桓曼荼大概也預料到了。她和邪修做了交易,修為是用命換來的。這些年她肆無忌憚地消耗法力,她每一次出手,散去的都是自己的壽命,就算沒有這些人,她也活不了多久。

    桓雪堇逃亡十年,如今站在桓曼荼身前,已經成了一個堅毅的領袖模樣。桓雪堇舉劍指著桓曼荼,冷冷說:“桓曼荼,你以下犯上,倒行逆施,不忠不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桓曼荼斜倚在寶座上,眸子掃過堂下,不緊不慢問:“只有你們幾個嗎?桓致霖和容玠呢?”

    “你不配提表兄的名字!”桓雪堇暴怒起來,猛地向桓曼荼襲來,“他原本有光輝坦蕩的一生,是你害了他!魔女,受死吧。”

    桓曼荼輕嗤一聲,從寶座上飄落。桓雪堇劍風掃到寶座,莊重華麗、象徵著無上權力的家主位置霎間被劈成兩半。桓曼荼微微吃驚,怎麼會?她是用邪術修煉的,十年來能修煉到這一步全靠折壽,正常人修行怎麼可能比她快?

    桓雪堇步步緊逼,很快就將桓曼荼逼至絕路。桓曼荼越交手越吃驚,這十年桓雪堇撞到了什麼機緣,為何修煉如有神助?這般修煉速度,恐怕唯有當年的江子諭能達到了。

    但桓雪堇不可能是江子諭。若她是天才,一接觸修道就該出頭了,怎麼可能前二十年平平無奇,後面突然天賦迸發?何況,桓曼荼還給桓雪堇下了斷絕修行的藥,她喝了那麼多年,就算是天才也該毀了,何況桓雪堇本身天資並不高。

    但桓曼荼沒有機會得到答案了。她毫無意外被桓雪堇打敗,桓雪堇本來要殺了她,但她去了趟劍冢,回來怒氣衝衝地逼問:“毒婦,凌虛劍訣和劍骨在哪裡?”

    桓曼荼長髮散亂,身上全是傷口。她垂著頭,慢慢地笑了:“你猜呢?”

    桓雪堇被激怒,當即讓人給桓曼荼上刑,但是鞭子即將落下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桓曼荼緩緩抬頭,十年不見,他又清減許多。容玠站在門口,靜靜望著她們,不知道在看桓雪堇還是桓曼荼:“表妹,你答應過我的。”

    桓曼荼不知道容玠和桓雪堇說了什麼,最終,桓雪堇竟然真的沒有殺她,而是將她關在冷院。院子又小又荒涼,和桓曼荼曾經的住所天差地別。桓雪堇站在院子中,仰著下巴,一臉冷傲地說:“凌虛劍訣和涅槃劍骨乃桓家傳家之寶,你若是肯交出這兩樣的下落,我便看在手足情誼上,饒你不死。”

    “不用。”桓曼荼關著窗,坐在屋裡,輕輕緩緩說,“我不會說的。你們直接殺了我吧。”

    “你……”桓雪堇盛怒,又忍下,呵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動你嗎?要不是為了表兄的面子,你早已死了千次萬次。”

    “呵。”桓曼荼靠在窗邊,陽光透過窗稜,冷冰冰地灑在她臉上,“十年了,你們兩人在外面,恐怕早就有了夫妻之實,何必在我面前裝情聖?”

    桓雪堇氣得往前走了兩步,彷彿被什麼人攔住。桓曼荼沒注意外面那些動靜,她盯著光柱中飛舞的塵埃,漫不經心說:“哦,也許因為名義上我還是他的正妻,他不想委屈表妹做妾。沒必要守著這些名分,在我心裡,他早就和我沒關係了。我已二嫁,君自可續娶。”

    窗外寂靜片刻,傳來一聲輕輕的“走吧”。原來,容玠也在,桓曼荼疲憊閉上眼睛,自言自語:“蘭因絮果從頭問,吟也悽迷,掐也悽迷,不若當初未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