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69章 容玠

    南宮玄只好放棄家國大業,他心想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身在末世中,還是先保護好自身家人要緊,拯救世界就算了吧。他帶著眾多後宮出逃,他本以為這些女子會對他感恩戴德,然而沒想到,一路上他不斷被人欺騙、背叛、拋棄。

    他輝煌時,無數美人不記名分跟著他,為他爭風吃醋,明爭暗鬥。一旦他不能給她們提供珠寶華服,她們立刻棄他而去。

    他受重傷時,他最信任、跟他時間最久的大老婆從背後給了他一刀,吸走了他全部功力。南宮玄也是這時候才知道,他並不是這些年仙界大陸唯一打通七星脈的人,南宮玄能靠著江子諭留下來的功法練到開陽,江子諭曾經的同門、好友分到的江子諭身家更多,自然也能練到六星。但是再往上,他們就陷入困境。

    他,他們,打通的都不是真正的七星脈。他們只是偽瑤光境。

    可憐南宮玄那麼信任大老婆,他曾自信地認為無論發生什麼,他賢惠溫柔的大老婆都不會背叛他。結果,現實卻給了他狠狠一巴掌。

    大老婆吸取了功力還不止,甚至想要剝奪南宮玄其他機緣。一代叱吒風雲的強者,如今卻成了任人宰割的老鼠,那個時候,南宮玄想到了牧雲歸。

    如果牧雲歸在,她絕不會如此。

    如果牧雲歸在……

    南宮玄耗盡全身氣血,發動秘術,回溯時光。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南宮玄畢竟蒐羅了那麼多寶物,身上怎麼可能沒有保命底牌。這就是他最後的底牌。

    他要帶著記憶,回到年少時光,重新再走一遍長生路。

    老僕終於伺候走了那些大少爺大小姐,他蹣跚地回到屋內,發現南宮玄已經醒來,靠著床柱怔怔發呆。老僕驚愕片刻,手裡東西猛地墜地。

    “三少爺,你醒了?你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我這就去請東方大小姐和郎中回來。”

    南宮玄皺眉,立即叫住老僕:“不用了,我身體很好,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南宮玄並沒有事,他之所以發燒,只是因為這具身體修為太低,根骨太差,承受不了回溯禁術罷了。現在他的神魂清醒過來,已經無礙了。

    老僕聽說南宮玄沒事了,老淚縱橫,顫顫巍巍地用手背擦乾眼角:“醒了就好。三少爺,您這陣病來勢洶洶,真把老奴嚇死了。幸好東方大小姐派了郎中來,還送來許多藥材,要不然,老奴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南宮玄眉頭夾起,隱約覺得有些事情超脫了他的掌控:“東方大小姐……你說的,莫非是東方漓?”

    “正是。”老僕看著南宮玄長大,早已把南宮玄視為自己孩子。此刻,他真心為南宮玄高興:“三少爺,大小姐對你真好。昨天你突然暈倒,是東方漓小姐送你回來,今天還帶來許多同門探望你。大小姐出身高貴,又對你用情至深,你們成婚後,可一定要好生過日子啊。”

    南宮玄越聽越迷惑,老僕所說的,真的是東方漓嗎?東方漓明明趾高氣揚地退了親,冷眼看他被人羞辱,事後還授意自己的追求者來找他麻煩,差點害死南宮玄。為什麼今生,她突然態度大變?

    南宮玄第一反應就是東方漓也用了時光回溯禁術,但是他隨即否決了自己,這種高階禁術需要大量靈氣,以東方漓的修為很難發動。南宮玄想不通,暫時拋開,而是問起另一個他真正關心的人。

    僅是想起她的名字,南宮玄的聲音都微微發顫:“牧雲歸呢?”

    老僕聽到南宮玄問牧雲歸,頗為詫異。出身高貴、張揚跋扈的未婚妻獨對你一人鍾情,哪個少年抵得住這種誘惑?這些天三少爺明明正和東方大小姐打得火熱,為什麼病了一場,突然提起那個孤女來?

    老僕說:“昨天牧雲歸落海,但是今天聽說已經找到了,現在,大概在家裡吧。”

    “落海?”南宮玄眉頭緊鎖,牧雲歸素來謹慎,前世若不是為了救他,她絕不會紅顏早逝,今生為什麼會落海?南宮玄連忙問:“她為何會落海?”

    老僕搖頭:“不知道。興許是不小心,出去捕捉海獸,哪能次次幸運。”

    南宮玄越聽越不對勁,他再三追問,得知牧雲歸墜落的那片海域,正是原本他殺東方漓那兩個狗腿的地方。就是在那裡,南宮玄被捲入暗流,撿到了玉佩。

    南宮玄眉心攏成川字,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事情和前世發生出入。南宮玄想不通就不再想,他撐著床榻,費力地站起來:“她在哪兒,我要去看看她。”

    老僕嚇了一跳,慌忙阻止南宮玄:“三少爺不可,您身體還沒好,經不起折騰。”

    但南宮玄執意,老僕發現三少爺睡了一覺,氣勢大變,不說話的時候比以前更陰沉了。老僕不敢再勸,只能給他找了衣服,長吁短嘆地送他出門。

    南宮玄一離開南宮大宅,立刻往牧雲歸家趕去。他現在修為太低,還不能御空飛行,只能搭乘工具。越靠近那個方向,南宮玄心跳就越快。

    南宮玄自己都哂笑,他擁有過那麼多女人,如今竟會像一個毛頭小子般緊張。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見過牧雲歸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當時只道是尋常。等失去後他才明白,他錯過了什麼樣的珍寶。

    幸好,今生她還在,一切都來得及。

    南宮玄站在牧家門口,深吸一口氣,敲響大門。他屏息等著,甚至暗暗整了整衣衫,可是他等了許久,並沒有聽到腳步聲。

    南宮玄重重擰起眉,怎麼回事,她不在家嗎?她對課業最是上心,這個時間點,她應當在家裡溫習功課才是。

    南宮玄在門口徘徊,正在他決意破門而入的時候,後面響起一道清柔熟悉的聲音:“南宮玄?”

    南宮玄聽到這個聲音大喜,立即回頭,但是等他看到後面的情形時,笑容卻瞬間凝住。

    風越過長空,翻過海岸,將草叢吹得層層翻湧。少女一身白衣,站在陽光下明媚的彷彿在發光,而她身邊,站著一個玄衣少年。

    少年個高腿長,身姿如劍,眉眼漂亮而張揚。兩人並肩站在山花叢中,登對又美好。

    尤其南宮玄還認出來,這個少年身上的衣服,正是牧雲歸送給他的二十歲生辰禮物。

    南宮玄臉色驟然陰沉。江少辭前後看看,挑眉,似笑非笑問:“你們認識?”

    來人正是南宮玄的父親,包攬天絕島一半資源的南宮家家主。

    南宮彥感受到牧雲歸的防備,只是笑了笑,不疾不徐說:“自從牧夫人仙逝,我已有許久沒見過你。這些年,你一個人過得可好?”

    江少辭看似不動聲色,其實一直在飛快觀察環境。他注意到自從南宮彥出現,牧雲歸的表情就非常僵硬,像是強忍著厭惡。再結合南宮彥話中的信息,江少辭眼珠輕輕一轉,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牧雲歸硬邦邦說:“不勞南宮家主記掛,我一切都好。”

    南宮彥今日來,顯然也不是為了敘舊。他望著海水下面的浮紅,嘆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四級魔獸,連我都沒有把握單獨面對,你們兩人竟然將其殺死了。真不愧是她的女兒。”

    “不敢當。”牧雲歸冷著臉,道,“家母和南宮家主並不熟,請南宮家主尊重家母遺芳,勿要再提起她了。”

    南宮彥淡淡笑了笑,他目光注視著海面,悠然道:“幾年不見,雲歸就對我這樣生疏,真是讓人傷感。幸而你修煉勤勉,沒有辜負她的期望,若她在天有靈,看到這隻四級魔獸也會欣慰的吧。”

    牧雲歸寒著臉,正要呵斥他住嘴,忽然被江少辭按住手。江少辭手掌裡全是血,他覆在牧雲歸的手背上,無聲止住她的話。他直視著南宮彥,冷冷清清說:“我們能殺了它是機緣巧合,能活命已是僥倖,不敢奢求更多。這隻魔鯊的屍體若再不處理,恐會招惹來更多魔物。還望南宮家主施與援手,儘快將魔鯊處理掉。”

    “哦?”南宮彥挑眉,意味不明問,“四階魔獸難得一見,你們都不好奇嗎?”

    南宮彥錦衣華服,奴僕如雲,而江少辭年輕單薄,身上還受著重傷。兩人年紀、地位都相差懸殊,可是對視時,江少辭的氣勢竟然分毫不差。

    “自然好奇。”江少辭定定看著他,緩慢說道,“所以,我們打算將這隻魔獸賣給南宮家主。”

    南宮彥養尊處優多年,已忘了和人平等對話的感覺。他聽到這個少年竟然和他談條件,稀奇地挑了挑眉:“哦?”

    江少辭薄唇微動,語氣輕飄飄的,說出來的話卻十分張揚:“一萬積分,愛買不買。”

    牧雲歸有些驚訝地看向江少辭,這正是今日在領事堂時那些人的說辭,沒想到他竟然原封不動地搬給南宮彥。江少辭側臉英挺,眉骨、鼻樑如山巒般起伏,線條優美,稜角分明,是極佳的骨相。而他皮膚又白,不說話的時候冷中帶豔,豔中帶煞,漂亮得咄咄逼人。

    南宮彥和江少辭對視良久,江少辭也始終不閃不避地回視。南宮彥忽然笑了,他展了展衣袖,一副隨和模樣:“小友未免太有自信,四階魔獸雖然難得,但也不值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