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70章 收服

    容玠搖頭:“不是,是像人一樣,鬥爭時只要有一方輸了,就會被瞬間吸乾。”

    牧雲歸瞳孔放大,她欲言又止,最後低聲道:“這不就是魔植嗎?”

    只有魔植才會有這麼強的殺性,不光吞噬同類,還會吞噬飛鳥魚蟲乃至猛獸。末法時代的起因在史書上一直是個謎,多年來爭論不休,莫衷一是,但如果從一開始,災難就是修士自己引起的呢?

    容玠嘆了一聲,點頭,大方承認了:“沒錯,那些就是魔物的雛形,也是殷城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元兇。我本能覺得不祥,欲讓表妹停止種植。但一個嚐到甜頭的人如何肯停手,她堅持說這些種子是仙門給的,不會有問題,反而再一步擴大規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修煉途徑,我總不能因為自己覺得不舒服,就不讓別人修煉。其實當時,我應該再果斷些的。”

    容玠話語中滿是悔恨,牧雲歸聽後也陷入沉默。事後諸葛亮總是很容易,但當事人身在局中,每天都要接觸許多消息,他如何知道自己的某一個舉動乃至某一個念頭,會成為後面災禍之源?

    牧雲歸問:“後來呢?”

    容玠說:“後來,我因為調查藥莊的事,疏忽了其他地方。當年我和表妹換經脈雖然隱秘,但興師動眾又耗時長久,難免漏出去些風聲。看守曼荼的婆子酒後說醉話,把這樁事說出去了,恰巧被曼荼聽到。曼荼得知後非常生氣,寧願自毀眼睛,也不願意承情。”

    牧雲歸有些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她的眼睛,是自己毀的?”

    “是。”容玠長長嘆氣,目光中滿是滄桑,“何必呢,人人都說我資質好,其實我並不在意。她說一人做事一人當,給桓雪堇下藥是她的主意,就算再來一次她也不會後悔,但用不著我替她還人情。她當年留在崖底時,因為提早拆開白紗,眼睛不慎留下後遺症。教她功法的邪修看她眼睛不舒服,就免費贈了她一隻眼睛。那隻眼狀若珠寶,清若琉璃,煉化到眼睛中後可以識破一切幻境。曼荼說她渾身上下就這雙眼睛還算值錢,用這雙眼睛還我經脈,也算兩清。”

    容玠垂眸,明明過去了那麼久,但再想起來,還是覺得苦澀:“那隻琉璃眸化入她體內這麼多年,貿然取出,連她自己的眼睛也會受到影響。我屢次說就算她挖出來我也不要,但她卻說,一刀兩斷是她的事,至於挖出來如何處置和她無關,扔了也行。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那樣倔,我如何捨得扔呢?”

    牧雲歸嘆道:“之後她就失明瞭,連神志也停留在過去,不再知道時間流逝,是嗎?”

    容玠點頭:“是。”

    “啞奴也是你?”

    容玠平靜承認:“看守婆子說醉話壞事後,我就撤去了小院中所有人。每日送水送飯,俱是我親力親為。”

    牧雲歸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容玠說的沒錯,如果他不姓容,她不姓桓,這一切痛苦都不會發生,他們也會有一個圓滿結局。然而造化偏偏弄人,從一開始,他們的立場就註定他們無法善終。

    江少辭忽然問:“那隻琉璃眸是什麼樣子?”

    容玠攤開手心,蒼白瘦長的手掌上浮出一顆漆黑通透的珠子,裡面浮動著深藍色的碎光,像是星河璀璨,凝聚在一粒寶石中。

    如果不是容玠說,牧雲歸根本看不出這是一顆眼珠,說是某種名貴寶石也完全沒問題。江少辭嗯了一聲,道:“果然,我就說哪家的煉眸功法能破解所有幻境,原來是他們家。”

    牧雲歸聽話音不對,忙問:“你知道什麼了嗎?”

    江少辭說:“這根本不是所謂的琉璃眸,而是破妄瞳。”

    容玠聽到這個名字,也露出瞭然之色:“原來是破妄瞳。難怪。”

    牧雲歸左右看看,突然懷疑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為什麼她覺得,她和江少辭、容玠的知識庫不太同步呢?

    容玠是天罰前的修士,見識不可謂不廣,但容玠最開始也沒認出這是什麼,而江少辭僅聽了描述就有思路了。要知道容玠活了六千年,江少辭的見識為何會超過容玠?

    牧雲歸心中劃過許多念頭,她沒有表現出來,依然安安靜靜問:“破妄瞳又是什麼?”

    江少辭簡單解釋道:“破妄瞳是北境言家獨門功法,修煉後雙眼可以預見未來。看來那個邪修身份不低,連北境言家的東西都敢動。”

    牧雲歸聽後,眉梢輕輕動了下。可以雙眼顯像,預知未來……這不就是她嗎?

    江少辭聽得差不多了,他動了動手指,道:“你們這些故事我聽累了。有什麼話,直說吧。”

    容玠肅容,說道:“因我一時之仁,致使殷城鑄成大錯。我以為只要盯得緊些,不要讓那些藥植流入外界就沒事,殊不知,地面下藥植根系早已氾濫成災。那些植物很邪門,彼此吞噬卻又繁殖極快,勝利者不斷留下後代,不知不覺間,陸地下方已經被這些東西的根莖蝕空,地面看似平靜,其實已是空城。某一天,那些植物忽然爆發,整片大陸都朝海洋墜去。天災降臨得太過突然,絕大多數凡人都在災難剎那死去,剩下存活的修士最開始想要挽救殷城,後面想獨善其身,最後所有人都不管不顧,只想離開海底,回到人間。”

    牧雲歸問:“有人成功了嗎?”

    容玠搖頭:“我不知道。我在調查藥植的時候,陸續打聽到一些事情。後來殷城沉沒,我便知道這是桓家的報應。容家和桓家時分時合,亦敵亦友,但聯姻這些年來,容家也跟桓家沾了不少光,如今報應降臨,我還哪有臉面逃命?前人欠下的債總是要有人還的,我沒有離開殷城,而是一直在這裡守著劍訣、劍骨,等待有緣人。”